苏长鸢心中狐疑,转头望去。
见姑娘们自分开一条道来,萧起坐在素舆上,从那道窄窄的道行过,手摇折扇,气质雅俊。
长安城的姑娘们谁人不识萧起,先前他做漠北将军时,统领三万贪狼军,大杀四方,早已俘获一众姑娘的芳心,是众多高门显贵,钟鸣鼎食之家争抢的好良婿,本以为他双腿残废,姑娘们会望而却步,谁知那些姑娘不知道如何想的,爱他爱得更甚了,称他比从前更清秀雅致。那玉面郎君摇着折扇微微一笑,便让全场少女瞬间酥倒。
不过这些呼声也都是干喊而已。
大家听说他折磨死两个小妾以后,便对他望而却步,从此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姑娘们纵然喜欢他,也再也没有一人愿意上前做那替死鬼了。
萧起一到观赛台上,梁王热心相迎,召唤了三五宫人上来服侍他。
顿时三五个宫女把他围起来。
左边的替他端茶送水,身后两个替他打伞扇风,这做派倒是不小。
苏长鸢多看了两眼,只见萧起蓦然抬眸,正巧和她撞上。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中折扇一收,拱手朝她让了个礼。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还如此多礼。
苏长鸢将将就就点了个头,算是回应他。
她是一个知书识理之人,自然不能无视他。
鼓声起,她轻盈的身姿往中间跑去,等着判官开场。
金乌微斜,阳光洒落在校场上,伴着柔柔的春风,吹出一股青草香气。
遍地是生机。
萧起半眯着眼,迎着日光,定睛望着判官手上木鞠,逆着光看,天上似乎多了一颗黑色的太阳。
只听哨声一响,木鞠高高抛起,只见一道蓝色身影迅速往前,用一招拐子流星将木鞠抢了来。
她身量娇小,动作干净利落,在人群穿梭毫不费力。
苏长鸢抢了球后迅速传给谭桀音,两人你来我往朝朱雀队的球洞接近。
看得正得意时,身边有个声音打搅了他的清梦。
“萧大人今日如何得空来这。”梁王坐在他身旁,像是在与他寒暄。
萧起目不斜视着,随声回答:“来看比赛的。”
梁王本就有意结交他,见他如此寡言沉默,却也不好:“这场比赛胜负已定,你看,朱雀队已经有两面锦旗了,这一局赢了,便是朱雀队胜利,青龙队想要扳回一局,实属不容易。”
萧起的眼睛一直跟随木鞠的方向,轻声回答:“不一定。”
赵慎顺着他目光看去:“这苏家姑娘和她那侍卫只知道抢球,那球又被朱雀队的人抢了去,她们反复又抢球,却迟迟不射球,如此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萧起听他这般武断,就知他不懂蹴鞠,在还没摸清对手实力的情况下,贸然进球,绝非好的计谋。
他自然不再与梁王多说,只勾唇微微一笑:“梁王殿下,还是先看比赛吧。”
木鞠再次落入谭桀音手里,只见,她以一招转乾坤,裙摆翻转,体态轻盈,勾着那木鞠凌空一踢。
木鞠正中球洞,不偏不倚。
“哇!好俊的腿法!”
“这是哪家的小郎君,第一球就来了厉害的。”
“不知道。”
众人纷纷看过去,自打她进入一球后,又连连用同样的方法进了好几个球。
高台上掌声连连:“厉害厉害,到底是哪家的郎君,莫不是苏姑娘的情郎吧,怎么没听说过。”
“就是,我还想着找个模样齐全又周正的郎君,这个小郎君就不错。”
一旁有人眼尖,扯着嗓子道:“你眼睛瞪大了,她哪儿是什么小郎君,分明是名副其实的美娇娥。”
“啊?女的?”
众人女子听谭桀音是女眷,顿时一阵唏嘘,哀叹连连。
那曹也见她接连进球,面色挂不住,脸气得更红了,他朝同队员使了个眼色,三个人纷纷盯上谭桀音,使围攻术将她团团围住,不叫她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苏长鸢见她被围困,与她远远相望,点了点头。
她自小跟着外祖父长大,自幼便熟悉骑马蹴鞠,每天跟个泥猴子般在外玩,太阳落山才回家,那是她一生中最为自由的时刻。
谭桀音趁机将球传到她身旁,她忙躬身,以双肩抱月之姿,将球引入背脊、后臀、小腿,木鞠滚过少女游龙般蜿蜒曲折的身线,最后被勾于脚尖,一个轻挑,弹起来到她面前,旋即风荷摆尾,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将球踢了出去。
轰的一声,宛若劲风刮过,球进了!
场内顿时热闹沸腾起来。
“这木鞠还能这么踢,也太好看了吧!”
“这女子蹴鞠与男子不同,她们力气小,便主打以柔克刚,使用巧劲,所以,方才她那一套动作,看似多余,不知道的以为是在起舞,实则是在借力,把球运出去。”
此刻,有懂木鞠的行家自动开始讲解起来。
一旁的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断点头。
两场过后,两队人已经打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曹也因着被谭桀音缠着,一个球也未尽,气得脸红脖子粗。
远处紫坛软香燃尽,转瞬之间,蓝队青龙队已连胜两场,连着方才那第一场的胜利,她们便已经胜了三场。
三面墨蓝旗帜整齐竖起来,迎风飘扬,猎猎作响,判官重新回到蹴鞠场,他手拿鼓棒指着铜锣狠狠一敲。
“本次比赛,青龙队胜!”
赛场上,苏长鸢欢欣雀跃着朝谭桀音跑去,两人抱成一团。
萧起远远看着,将手中折扇一折一折叠回去,折扇归位,轻轻敲了敲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