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中性笔好啊!毛笔字抄书好慢!
阳光爬上窗户,笔洗里的水位下降。
宋卿小心的放下狼毫笔,等墨迹干透,将自己抄写的宣纸整理成册,仔细的和原本对照字迹。“完美!”
“扶叶,”宋卿收起古籍,放到樟木匣子里装好,“你去把这个交给父亲院子里的陈管家,告诉他,游记我抄完了。”
“是。”大丫鬟扶叶接过匣子,领命离开。
宋卿欣赏着自己的字迹,真好看啊!没想到我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迹!只是和我的那个科举出身的父亲一比,简直相形见绌!我这里有一本他抄写的启蒙书和诗词集。他的毛笔字,简直跟打印机打印的一样整齐,跟画出来的一样漂亮!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牛逼”走天下!
正胡思乱想着,小丫鬟彩衣进来道:“姑娘,夫人院里的周嬷嬷来了。”
“知道了”。宋卿示意扶霞收好宣纸,穿过珠帘,走到正厅,急忙扶起要行礼的周嬷嬷,笑道:“周姨怎么来了?”
周嬷嬷原名周挽月,她原本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之一,后来因为家事自梳做了嬷嬷,是母亲的左膀右臂,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周嬷嬷礼数周全,温柔的看向宋卿,“二姑娘,夫人收到请帖,魏国公府半月后举办赏荷会,大姑娘病还没好,怕是去不了。夫人让我来送给您帖子和一盒夫人送您的纱制绢花。”
宋卿翻译。魏国公府要看未来的二夫人,你好好准备。你姐姐就不去了,她去不合适。
“好。”宋卿淡定的答应了,“我会好好准备的,明儿我会去给母亲请安。”
周嬷嬷又叮嘱了几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不施粉黛依旧动人的宋卿,想起大姑娘做的事,心中叹息,这都是什么事啊!
扶霞恭敬的送走周嬷嬷,又从小丫鬟手里接过切好的水果茶点,走进里屋。
脱去外衫木屐的宋卿倚在卧室的美人榻上,一身纱裙清凉宽松,三千青丝被长而轻的犀角簪子盘起。一个小丫头站在冰鉴边,拿着扇子送来舒服的凉风。
宋卿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金丝扇。
扇子的名字虽然有金有玉,可是却是轻薄的竹丝编织而成的,扇面呈现着莲花蜻蜓的纹路,拿起来却可以隐约可以透过它看见对面的景物。下面镶嵌着珍珠流苏,摇晃起来,既轻巧又好看。
扶霞放下果盘,“姑娘,我刚出门听说大少爷几月后要携家眷回京,夫人已经派珍珠姐姐她们清扫屋舍了。”
宋卿放下竹扇,用银签扎起一块桃肉,喃喃道:“大哥要回来了?也是,大哥已经外出做官近十年了,这次回来怕是要做京官了。”
我爹宋承嗣是一位农家子。他的经历堪称底层人民翻身的典范。被人资助,娶恩师之女,有聪慧之子。如今已是从三品的国子监祭酒了。
我爹家贫,无从致书以观,但是他过目不忘,村中秀才心善,便允许他旁听。他就这样成了当时最小的童生,父亲兄弟族老看到希望,资助他读书。他去府城拜入一位举人名下读书。成年之后取了举人的幼女,便是父亲的原配。
又数年,他中了举人,妻子生了一个儿子,便是我的大哥宋耀。人生三喜,他占了两个。中举、得子。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可是因为父亲原配的身体不好,便没有再生育了。
家中父亲兄弟因为一位举人亲人,便成了县里的一方地主。如今,父亲的父母兄弟已经去世,子侄倒是不少。读到举人的堂兄倒是时常来信向父亲请教问题。
父亲在二十八岁的时候中了进士,去了江南做官,同年父亲原配因病去世。又两年,父亲升了一级,便娶了我母亲,富商柳氏。柳家给我母亲的嫁妆不菲,私下给父亲的银子也很多。不然,当时的父亲娶不到大家嫡女,小家庶女绝对没问题的。
母亲进府,府中只有我父亲和大哥宋耀。大哥已经大了,一应事务有父亲盯着,原配留下的人手,我母亲和他接触不多。
接下来,母亲接连生下了二哥宋春和,我和姐姐这一对双胞胎,彻底站稳了脚跟。我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又生下了弟弟宋景明。
大哥读书很好,考取进士之后,便被父亲安排取了好友之女林氏,携妻上任,如今也有七八年了。
父亲虽有姬妾,却没有让她们生子。二哥宋春和现在在外面的白马书院读书。家中只有父亲、母亲、我和宋如玉,还有弟弟宋景明。
如今,大哥要回来了。母亲应该不是很痛快。无关爱恨,只是人性而已。
宋卿突然道:“母亲送来的绢花拿来我看看。”
扶霞绕过仕女倚竹的彩绣乌木螺钿屏风,取来一个锦盒打开放到小几上。里面是五枚栩栩如生绢花,一对花蕊镶红宝石的桃花,一支镶嵌珍珠的云母白色的山茶花,一支颜色艳丽的芍药花,一支翡翠绿叶簇拥的海棠花。
宋卿拿起那支山茶绢花把玩,“宋如玉那里有吗?”
扶霞道:“有的。这些绢花是宫中年节赏赐,由内府制作分发。奴婢打听过了,您和大姑娘都是五支。”
宋卿点头,“知道了。”
天上的云朵有白有灰,阴沉沉的,太阳被遮蔽,偶尔吹来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气和水气。
宋卿被丫鬟收拾整齐,簇拥着到正房给宋夫人请安。陪着母亲弟弟用早膳,送走上课的弟弟之后。帮着母亲整理府中账目,旁观母亲理事。
之后,便开始复习各种礼仪,了解魏国公府的家眷名单。
宋卿顶着装满米粒的瓷碗,在屋内优雅的绕过各种障碍物。一边听着宋夫人打听的各种消息,一边发呆。
母亲是三品诰命,我也进过宫城。礼仪是培训过的,市面是见过的。可是现在还要继续练习,就为了魏国公府的宴会我不会出错。啧!虽然他家的儿子荒唐,但是他家的权势高啊!还是人家挑我!
宋夫人瞪了走神的女儿一眼,“回神!”
“噢!”
至于不高兴母亲偏心宋如玉。可是,她也没有亏待我。她还是我的生身母亲。我能怎么样?但是,没有下一次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妥协,还会让宋如玉身败名裂。
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我和宋如玉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我二哥。
他才是她的保障。
朝阳初升,为花草树木披上了金丝编织的锦衣。
宋卿一大早起来穿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扶叶拿起桃木梳子,从上到下的疏通宋卿漆黑柔软的发丝,“可不是呢!昨儿晚上天上都没有星星。”
扶霞捧着占了水的白巾帮宋卿净面,又拿起桌子上的瓷瓶,蘸取白色的乳膏给宋卿擦脸。
宋卿安静的坐着。任由贴身丫鬟挽起自己的发丝,面前六层的螺钿妆匣里,每层打开都是珠光宝气,彩色晶亮的珠宝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扶叶取出一支金凤衔红宝石的细珍珠步摇,在宋卿头上比划,最后斜簪在鬓边。
宋卿在铜镜里看了一眼,“太耀眼了。”
扶叶道:“就是要耀眼!这可是您第一次亮相。”说着,取出几根小巧的珍珠攒梅花银钗,将珍珠小钗分散的别入发中,一支纱制海棠绢花被别入脑后。剩下的青丝被红色的发带束起。
彩衣捧来一套竹青色的琵琶袖斜织梅花的真丝齐腰衣裙,服侍宋卿换上。腰带上朱红色的组条置于膝前,扶霞取出珠玉串成的禁步,给宋卿系在腰间。又取出绣红梅的青色披帛,挽在宋卿臂弯。
宋卿看起来光彩夺目,眉心一点朱砂,愈发显得温婉动人。收拾整齐的宋卿被簇拥到正房。
宋夫人打量着宋卿,满意的点头。
两人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向靠近宫城的明德坊而去。
魏国公府府邸占地面积广阔,占了大半个坊市。是顾家嫡系所居之地。顾家是武勋之家,开国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