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琛尚在闭关,若是他刺激到了师兄,引得他走火入魔、最后落得盛长轩那样的下场——
不,不可以。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墨子琛有丝毫的闪失。
杨轻煦冷静地将门关好,准备转身离开,却见何洛站在阶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何洛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更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自己那些小动作。杨轻煦背后冒出冷汗,故作镇定地走下台阶,问她:“师妹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杨轻煦一夜未归丹炎,何洛正因为此事,纠结了许久才决定在清晨前来察看。她少有来此,但见杨轻煦所站之地离竹屋极近,心中虽是疑惑,却不好明着问他。看杨轻煦并不打算解释自己的“出走”,她便只好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对于外门弟子明年的草药份额,我想,有些或许可以隔年再送。”
“原是此事。”离新年尚有两月,讨论外门物资也算不上早。杨轻煦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来这里是另有目的,她不说,杨轻煦也不准备问。他拉过何洛,边走边道:“详细说说?”
何洛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完还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竹屋之门紧闭,和往日所见并无不同。
那他来这里过夜是要做什么?何洛疑惑更甚。
她跟着杨轻煦上了离岛的鲲之翼,行至主岛,杨轻煦说:“可有时间?不如你将这些方案都写下来,我会随你去趟外门确认情况,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为了这事忙碌了一日,杨轻煦和何洛在外门用过午餐,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到主岛。刚与何洛告别,杨轻煦便在长系屋前遇到了漆舜。
漆舜恭恭敬敬地与他行礼,看上去动作生涩。杨轻煦点头应下。漆舜还欲与他说些什么,就听见杨轻煦皱着眉问:“你怎么会在此,还不快快回去?”
“师尊……”
听到这声音唤出的熟悉称呼,杨轻煦只觉浑身发冷,眉头便皱得更深。他不想再与他多话,转身甩袖离去。
见师尊面色不善地离开,漆舜一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引得师尊对他颇有微词。看着那美丽的背影渐行渐远,漆舜也跟着皱起眉来。
在岛上兜兜转转了几圈,杨轻煦最后还是回到了长系屋,将何洛提出的方案重新整理,又抄写了两份,带着其中一份去了桃源岛。
他坐在竹屋前的台阶上一步一步地将手中写着隽秀字迹的宣纸叠成了一只千纸鹤,放在了那扇唯一开启的窗前。杨轻煦隔着窗户,又往里看了看映在屏风上的挺直身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转身之时,他发现昨夜摘来的桃花已合上些许,便抬手捧起了这朵低下头的桃花。他指尖翠绿色的光芒闪动,桃花在灵气的滋养之下渐渐舒展花瓣,又如同刚摘下时美丽。
杨轻煦轻轻倚靠在窗前,看着上梢之月,倦意开始涌上脑海,侵占意识。身体贴着墙滑落,从海上吹来的风微凉,他头一歪,在月下花前睡了过去。
窗前的千纸鹤在夜晚悄无声息地飞进竹屋,落在了那个如冰似玉的人掌心。
杨轻煦准时被早起的太阳叫醒,对着窗台的桃花自言自语了一阵,才起身去往主岛。
前往长系屋的路上,他却一眼在队伍里找到了努力练习御剑的漆舜。漆舜的视线和他短暂相交,露出了惊讶神情。杨轻煦的心一沉,立刻收回了视线,快步走进屋内。
刚踏过门槛,他又愣住了。何洛在他的桌前察看他昨日整理并修改好的方案,令他一瞬间以为认错了自己的位置。
何洛见他来了,却先上下打量了他许久,突然道:“你昨夜……又在桃源岛?”
“嗯?”杨轻煦不解其意,他走到何洛身旁,看着桌上的文件问:“可是方案有什么问题?”
“方案很好,只是……”何洛自他肩上捻下一片粉色花瓣,递到了他面前。“你最近在桃源岛未免待得太久了,是因为大师兄要出关了么?”
何洛拿着这桃花瓣,就像是要把杨轻煦心底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公之于众,杨轻煦顿时有些羞赧。他接过花瓣,小心翼翼地藏进衣袖之中,一边走到案桌后一边说:“不,我只是……有些事想和他说。”
“这样。”何洛毫不在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道:“大师兄毕竟还在闭关,想解决你的问题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杨轻煦低头,把桌上的方案叠好放到待办的一边。“师妹所言极是。这方案还是再交给你师姐看看,她若是没有异议,今年便可开始施行。”
“好。”何洛应下,与杨轻煦一同开始处理岛内事务。
外门每日都会有专人将前一日收集到的写着岛情汇报、疑问或是建议等的信笺送至内外门交界处,再由内门的弟子每日清晨送来长系屋,最后,信笺会被先到的长老分门别类整理好,再开始处理。就算是最忙的时候,这些事务大多也能在上午验看完成,之后,长老无事便可不至长系屋。若长系屋无人,有急事者可以敲响屋前的白玉石磬,一声唤长老,二声告岛主,三声召门人。
杨轻煦将信笺一一回复封装,放到了桌边的竹篮内,等候内门弟子前来带走分发。完成每日工作,他回了趟丹炎岛,沐浴换装后便于树下小憩。
微风习习,枫叶随风而动,却刚好能将杨轻煦的身影遮住。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两天积攒的疲惫被这如羽微风驱散得一干二净,杨轻煦的心境都觉得开阔了。
耳边突然传来细碎声响,他本以为是附近动物发出的声音,不想起来察看。谁知那声音悉悉索索个不停,将他从昏昏欲睡中吵醒。他抬眼起身,却见栅栏外闪过一个蓝白身影,偷偷摸摸地躲在了栅栏边的一棵树后。
往昔记忆浮上脑海,他立刻就知道了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谁。
杨轻煦又羞又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魔要这样反反复复针对他、折磨他。他没好气地掐了个诀,调动岛上阵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漆舜身后,一把将人扯了过来,道:“你又有何事?”
师尊的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漆舜向后退了一步,又将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通,一边腹诽见这师尊一面真是如此困难,一边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弟子拜见师尊。”
“何事?”杨轻煦双手负至身后,侧过身子抬头道。
“师兄说制丹之启蒙他教不了,需请得师尊前来教我。”漆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轻煦的脸色,说道:“不知师尊现在……可有时间?”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甚至都涨红。
杨轻煦将他上下扫视了几遍,眼见漆舜的头越低越下,好似就要和地面亲吻,他最终还是皱着眉回了一声:“炼丹一道不单依靠师父传授方法,更需你于炼丹途中自行参悟。我见你能力不凡,还以为你早已师承大家。”
漆舜不知师尊此言何意,但想了想自己的目的,低声下气道:“徒弟愚笨,还请师尊指点。”
愚笨?
杨轻煦轻笑了一声。
你可一点都不愚笨!
他转身踏上石阶,往山下走去。
漆舜听到那声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他跟在杨轻煦身后细细复盘着他们刚刚说话的内容,并没有发现什么差错或是破绽。
倏忽一阵风来,闪着点点亮光似是混着银线于经纬中的半透明轻纱飘过眼前。漆舜抬头,眼神扫过杨轻煦背后大片使用浅色蚕丝线绣成的梨花。他的视线很快定住了。
透过纱衣,他竟看在了杨轻煦束得整齐的银边腰带之上……
一如他的父亲,他对天底下的美人没有丝毫抵抗力。
他咽了咽口水,一瞬间觉得自己这位师尊的姿色……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