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浅浅的小雪花,昏暗的灯光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在下雪,冷风吹动干枯的树枝,枝干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离这里。
现场人多眼杂,来来往往多少会受到关注,何徐行想到这里,带郑熠燃回了酒店。
郑熠燃的右眼处明显肿了起来,脸颊两侧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助理接到通知送来便捷医疗箱,何徐行拿出碘伏给他消毒,“说说吧,怎么回事,打架了还是车祸了?”
“和郑崇明打了一架。”郑熠燃眨着大眼,无辜又可怜。
这副表情和鹿旗风一模一样,何徐行差一点笑出来,顶着这样一张脸,让何徐行完全生不出来气。
最要命的是他还就吃这套。
真是败在了他们手上。
简单擦拭完伤口,何徐行又拿起冰袋扔到他手上,然后起身离开房间。
郑熠燃自觉握着冰袋捂在右眼上消肿,手机嗡嗡震动没完,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掏出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手机反应速度十分缓慢。
愣是等了微信开屏页面几分钟,郑崇明的消息才一条接一条,文字语音交叉发送过来,他随便点开一条语音。
[郑崇明:小兔崽子别以为你跑了我就不知道你在哪,给我等着,敢打你老子,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郑熠燃冷笑一声,让一个儒雅人士知识分子说脏话,反反复复就会骂这么几句,真是难为他了。索性拉黑删除一气呵成,眼不见心不烦。
郑崇明知道郑熠燃找到了他开赌场的证据,估计他正在守着赌场心惊胆颤,强壮镇定。
如果是其他人这种时候应该会问需要什么条件才能交换,而郑崇明不一样,他没有任何可以交换的筹码。
片刻,何徐行又重新回来,手里拎着汉堡豆浆,“简单吃一点垫垫肚子。”
确实没吃饭。
一天下来一口也没吃。
郑熠燃抓起汉堡就往嘴里塞,十五六岁的男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郑熠燃的身材偏瘦,明显营养不良。
何徐行不着急也不问他正事,慢慢陪他吃饭,打开手机的活动现场直播。
表演临近尾声,后面安排了一场电竞表演赛,接下来是电竞选手的主场,镜头扫过台下。
万千人海中,何徐行一眼就看到鹿旗风的身影,吃着甜品有说有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原本狼吞虎咽的郑熠燃害怕何徐行会批评自己,一直战战兢兢,谁知想象中的冷眼并未到来,反而何徐行神情柔和,托着下巴认真看着手机。
他的咀嚼无意识放慢,伸着脖子悄悄移动身子,想看看何徐行在看什么。
“吃饱了?”何徐行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所以偏了下手机,遮挡住他的视线。
小气鬼。
不给看算了。
郑熠燃心说。
郑熠燃吃饱喝足,抓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开始跟何徐行讲事件过程,“前几天,我偷偷跟踪郑崇明回了椿江,找到了赌场地址。”
郑崇明如今再烂,也必须承认他有野心和能力的事实,不然鹿玲年轻时候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二十几年前,鹿玲和郑崇明在大学相识,当时的两个人都是学校的风流人物,两人互相欣赏。
毕业后,郑崇明进了国企,职位一路飙升,直到认识朱影,两人的事情曝光后,郑崇明被辞退,自此就像变了一个人。
但他的野心从未被削减。
“不对,”何徐行思索片刻,“郑崇明既然有赌场,或多或少会有些盈利,那他欠的债就一点没还上?还是说……”
何徐行想到一种可能。
“就是你想的那样,”郑熠燃回答,“赌场早就被他抵押了。”
“但名义上,赌场还属于郑崇明。”
前些天,郑崇明从鹿旗风手中得到钱后,第一时间还掉一部分。
郑崇明的赌场开在酒吧的地下,以前的酒吧老板是郑崇明的朋友,地下二层都属于酒吧老板,看在熟人的面子上便宜卖给了郑崇明。
后来酒吧发生斗殴/捅/人事件,老板被连累进了监狱,酒吧过户给了他的哥哥,可郑崇明没想到,老板所谓的哥哥是道上的大哥,刚巧不巧,也是郑崇明的债主。
郑崇明原本就欠着他钱,现在酒吧归了他,面对催债压力,郑崇明只好把赌场抵押出去。
如今赌场在那人手上盈利只多不少,甚至规模更加高端。
赌场的入口在酒吧中,实行会员制,郑熠燃说:“酒吧我是混进去的,但是赌场实在进不去。”
在这种时候,他无比恨自己是未成年。
何徐行随手抄起一本书拍在郑熠燃头上:“混进酒吧你还挺自豪!出了事谁替你收尸!”
“我错了。”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鹿旗风刚成年就去酒吧买醉,郑熠燃未成年就敢混进去,真不愧是有血缘关系。
后来郑熠燃确定郑崇明去了赌场,立马跑回家里找到了郑崇明非法私开赌场的证据。
结果刚出门准备离开,就和郑崇明贴了个脸对脸。
“我手上还有我妈被他家暴、单方面被他殴打的视频和录音,”郑熠燃垂着眼,遮挡住眼中冷意,“有这些证据应该够他进去一段时间了。”
“郑崇明知道你来京城么?”
郑熠燃摇摇头,何徐行问:“不知道?”
“我不确定。”郑熠燃解释,“我先从椿江到了榆溪,本来想去公司找你,但……路上遇到了鹿……鹿阿姨。”
“她告诉我,你们都来京城了。”
讲到这里,郑熠燃突然停顿下来。
他不确定郑崇明会不会来京城,但郑崇明一定会去榆溪。
毕竟郑崇明并不知道有人在一直资助郑熠燃,他只知道鹿玲和鹿旗风在榆溪。
万一……他去找鹿玲麻烦怎么办。
郑熠燃把脸埋在臂弯中。
他果然没用,果然是个累赘。
何徐行轻轻叹口气,这孩子从小看人脸色活着,为了不给人惹麻烦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现在才十五岁。
这种时候不论说什么都只会让他认为是在安慰,并不会改变事实。
何徐行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意思是告诉他不要多想,手机中的直播还在继续,何徐行调大些音量。
表演结束后,现在到了晚宴时间,镜头快速移动,更多的是记者采访,忽然,镜头扫过会场外面,何徐行看到一个人。
他立马截下屏,然后给周远镜发过消息。
很快,周远镜传回来一张高清人脸照。
“郑崇明。”
郑熠燃听到声音抬起头,何徐行展示屏幕给他看。
“艹!”
郑熠燃大骂一声,立马跑了出去。
冒冒失失……
何徐行“啧”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
会场中,水晶吊灯发出明亮耀眼的光,轻缓的音乐在殿堂流淌。
“这个甜品太好吃了吧!”福闫逢人就安利,“旗风姐,晨晨姐,你们快尝尝!”
“行了行了,”鹿涧西叉起一块布朗尼塞进福闫嘴里,“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怎么了,奇奇?”杨双晨问,“从卫生间出来就见你脸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