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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高墙四面围 鼠穴曲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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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是不走?再堵住城门,全数扣押!”押官喝问一声。

我咬牙低头道:“搅扰军爷,不走。这就退下。”

一行人只能懊丧折回醴泉坊。此地不宜久留,我苦思片刻,又唤来范十月:“入夜后,你设法将混天绫偷出来。马棚离侍卫房近,仔细提防赵礼,千万别被逮住。”

范十月领命前去。惴惴不安候至半夜,终闻马蹄声传来,我松下半口气,又唤来敦石头一同护卫,牵马乘小车前往飞鹰堂。

匪帮皆是青壮,一旦围城,全会被捉去当壮丁,因而匪众已各显神通,或逃或匿。堂口黑灯瞎火,闭门无人。

我已无计可施,只能立在门外,拱手大喊:“西虎堂江三,特来求张四爷相助!”

接连喊了十来声,堂内才举一火把,一佝偻小贼举火出来,上下打量:“江三爷怎是个女的?”

“江三女扮男装,只为方便行走。如今诚心相求,自然以真面目示人。”我高声向堂内答。

小贼嗤笑一声:“有胆就进来。”

范、敦二人牵马随我入内,进得黑黢黢的堂中,却又从后门出,在暗巷中拐几道弯,方才至一处隐秘院舍。

张万寿抄手坐在屋檐下,审视问:“江三爷金贵人,怎来俺这腌臜地界?”

我拱手道:“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不论金贵腌臜。张四爷拳脚功夫一流,江三甚感佩服,只是碍于女儿身,不便亲自上门讨教。还请四爷见谅。”

“碍于女儿身?俺瞧你跟霍五爷不也时常出双入对?”张万寿轻笑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

我不禁赧然,又正色道:“京都乱象四起,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罩不住门庭。霍五朗离京时,承诺我有难可去江宁投奔,只是我黔驴技穷,四处找不到门路出城,因而特来献上宝马,求张四爷施以援手。”

说罢,我让敦石头将马牵上前来。

张万寿随意瞥一眼混天绫,摸着络腮胡思忖半晌:“也罢,霍五爷豪义,你既是他相好,俺帮你一回,也算还他个人情。俺是有条门路,寅时要送兄弟的家眷出城。”

我连连抱拳鞠躬:“谢四爷大义相助!”

张万寿一摆手:“别着急谢。至多五人。”

我面露难色:“姊妹兄弟,实难抛下……”

“算上你,至多六人。俺也有兄弟要管照。”张万寿不悦道,“寅时三刻,旧酸枣门,过时不候。”

我咬牙半晌,低头抱拳道:“江三定然准时前来,不与四爷添麻烦。多谢!”

此刻已是丑时,耽搁不得,我留下混天绫,与范、敦二人往回赶,坐在车中咬唇苦思:西生、敦石头、范十月,这三人必不可少,余下两人,最佳人选是武婶与江怀玉。然而夫妻、母子,如何肯轻易分开?国都将倾,这岂止是生离,恐怕是死别!

我实难决断,回醴泉坊,先召来武叔、武婶。

武叔毫不迟疑:“女郎有心。老头子腿脚不灵便,不做拖累,甘愿留在东京,与国赴难,也不枉受这一身勋,吃这一生饷!”

武婶却摇头道:“老头子不走,老婆子也不走,情愿夫妻携手,共赴国难!”

武叔厉色斥责:“糊涂!女郎与靖王身系家国,你护送她安全抵达忠州,方才是不愧家国,不愧将军!”

武婶不敢辩驳,只是垂泪摇头不应。

我旁观半晌,叹道:“罢了。已近四月,胎已稳固,走水路,也无大碍。叔与婶子相伴白头,我也不忍将你们生生分离。东京城高墙坚,辽子难以破城,只是照如今这形势,难免有围城之困。武叔戎马半生,刀光血雨见得多,王府那一干妇孺,就劳烦您看顾一二。”

说罢,我起身向二人磕头行礼。武叔忙扶我起身,又捧上钥匙:“女郎,对不住,这老太婆实在不懂事。樊将军早有吩咐,命老头子备下兵甲,以备不时之需。兵甲补给正藏于京郊田舍地窖之中。”

我惊诧万分,又不禁眼眶发热:老爹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皇城根下私藏兵甲?女儿远嫁千里,他可当真操碎了心……

收敛心绪,我又唤来周思报,叮嘱道:“对不住,我实无法将所有人带走。思报,你是聪明丫头,记得跟紧武叔和黄二哥,一旦破城,千万别留在王府,糊脏脸,设法往城里任何藏得住人的角落里逃。”

年方十四的丫头闭目落泪片刻,随后坚定睁开双眼:“好,我吃得了苦,我不怕,我一定照顾好卧云阁的姐姐们。夫人若是能见到童家哥哥,替我带一句话,就说……他的恩,思报来世再报!”

“好丫头,别说丧气话。等我带兵回东京救你们。”我拍拍她的肩,却也忍不住暗暗垂泪。

此时已近寅时,耽搁不起。我唤来唐贞儿母子,也不再多作解释,携余下三人,趁夜避开乱穿的兵马,赶去城北旧酸枣门。

今夜微有月色,影影憧憧中,有一队人聚在角门内。张万寿正与两个守门的卫兵点头哈腰,眼角余光撇见我来,也不作招呼,默许我一行六人混入人群中。

不多时,角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我携紧西生,低头随人群缓缓涌入门内。

蠕动前行的队伍中,有幼儿惊哭,却立时被捂住嘴,呜咽声幽幽回荡于城墙底的甬道中。而那厚重的青砖城墙悬于头顶,如同狭长的墓道,恍惚间,似乎正不断坍缩挤压。

只不知,墙内墙外,到底哪方才是埋骨之地。

终于走出另一侧角门,寒风刺得人立时清醒。我放眼北望,见远处河岸隐有几片火光,不知是哪支军队扎营在此。

这繁花似锦之地,眨眼之间,便已烽烟四起。

我暗叹一声,吩咐众人先去田舍休整,天亮再作计较。

敦石头与范十月折两根粗树枝,卷上斗篷,勉强做成担架,让我乘上,疾步在前。余人多少有些功夫傍身,也不曾落后,穿过惶恐逃难的人群,避开仓促调动的兵马,趁夜色深沉,小心踏过结冰的五丈河,不多时便至田舍。

四邻已逃尽,院舍早被洗劫一空,马棚也只余割断的绳索与马粪。万幸地窖藏得隐蔽。范十月正攀梯而下,却闷哼一声,我方才注意到他后肩有伤。

我忙唤他上来,问:“几时伤的?”

“赵礼私占宝马,属下取马时,不慎为人所伤。不妨事。”范十月答。

“有伤怎不早说?”我探头问地窖中的敦石头,“石头,有药没?”

“有。”敦石头瓮声瓮气答。

我暗松一口气,待敦石头取出地窖所藏:十套全甲,配刀兵、弓箭,药物、干粮皆有,甚至连行军的小锅灶都备有一套。干粮不算陈旧,兵甲也有仔细保养,其中一套甲胄甚为娇小,应是比照我来京时的身量所造。

我鼻中又酸,强忍住泪意,让石头先帮范十月处理伤口,再将内软甲与众人分一套,穿于外衣之下。鲜盔先不动用,以免甲胄加身,招摇过市,反被人当逃兵捉住。

众人带甲而眠,稍歇两个时辰。天亮时,我又召来敦石头,让他去四处找寻,是否还有船。

半日后,憨汉子垂头丧气而归。

此节我有预料。狗皇帝携许王与半宫妃嫔驾幸应天府,带走珍宝无数,算上殿前司与众多随侍的宫人,京城周边的舟船已尽数征走,我让黄齐山事先安排的大船定然不能幸免。

只是我这状况,长途走陆路确是勉强,还是走水路为宜,先去江宁,再设法沿长江西进,去往忠州。

“贞儿姐,我昨日去京兆府时,偶然听见官员探讨军情,说是巨阙军已从边关撤回,正驻守在濮阳津。”我咬指节思量,“我让敦石头护送你,去找唐德勋,找唐远,成不?他好歹是一营指挥,怎么也能安排出车船相送。”

唐贞儿又喜又忧,热泪盈眶,匆忙叮嘱江怀玉两句,随敦石头离去。

范十月包扎过伤口,精力微有恢复,自请去周边寻找搬载车辆。

我低头看向微隆的小腹,无奈叹息,叮嘱他万事小心,再唤来西生按压酸胀不堪的后腰。江怀玉这小子倒是自觉做了亲卫,怀抱长剑,立在门外,定定望向娘亲离去的方向。

亏得老爹拜了这把子,亏得我当初仗义相救。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只要有一队正经兵马保护,再讨一名军医随行,以大船破冰南下,定能安全抵达忠州……

如此一想,我心中渐渐安定下来,不觉间沉沉睡去,再醒时,已是次日傍晚,大雪忽降,荒僻的村落银装素裹。

西生依旧守在身边。我迷糊问一声:“还没回来?”

西生忧心摇头。

这倒叫我心头没底。

如今河已封冻,踏冰便可直抵北岸。步行去,骑马回,此时理应早已归来。

我惴惴不安推门而望,却见江怀玉还守在门口,嘴唇微颤,眉已结霜,目光却执著望向远方。

“傻小子,进屋去。冻病一个,石头可没功夫背你。”我连忙拉他衣袖进屋烤火。

江怀玉缩头坐半晌,低声问:“舅舅,不会不管我们吧?”

我玩笑安慰道:“你在郡王府里长大,不知市井有句俗话:叔亲伯亲,不如娘舅亲。民间叔伯欺压侄儿的事可不少,外甥都是找舅舅出头。”

江怀玉抱膝沉默半晌,点头道:“我没见过舅舅,可娘亲给我看过他写的家书。舅舅,很在意娘亲,也很……”

江怀玉欲言又止,抬头看我一眼。

我也十来年没见过唐小子,蓦然想起幼时踹得他破相的那一脚,不禁赧然,笑嘿嘿拍江怀玉的肩膀:“那是自然,女儿家嫁去婆家,始终是外人,相公怎样都比不得兄弟亲。躺着歇会儿,养精蓄锐。”

江怀玉依言,去隔壁屋子里歇息。

范十月已寻来一辆运货的平头车,正在院中修缮。

我立在一旁看过一阵儿,又放眼向西北远望,目光透过农舍稀疏的围篱,却透不过重重覆雪的树影。

“你闻见没?”我问。

范十月停下手中动作,也向东京望去。

“大战将起的气味。”我叹息一声,冷气几乎将嗓子冻住,“候到明日卯时,若是再无音讯,再无音讯……那便,先去西京暂避吧……”

“是。”范十月沉声应答,专注修缮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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