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打!飞!机!!!”
安定峰闲人居中,突然传出一道怒极而然的咆哮。
其中,还夹杂着愤砸书册的呼声。
书册横飞,被砸的那人连忙侧身躲过,口中不住道:
“瓜兄!瓜兄别激动,冷静啊!”
“我怎么冷静?!这要换你身上,你冷静的了?!”
沈清秋又是几本飞去,尚清华躲避连连,可怜兮兮道:
“我穷的很,银子少;只得重操旧业,卖稿费换些银两……”
“少来!”
沈清秋眼中喷火。
“你穷,可门派又不穷!苍穹山能缺了你这碗饭?再者,你重操旧业便重操旧业,我也没什么意见。可你看看,你写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边说,边将几本花花绿绿的小册子甩在桌上;那些小册子封面稀奇古怪,字扭的歪歪斜斜,却也是能勉强看出书名:
什么《清静峰秘史》、《我的徒弟不可能那么可爱》、《师尊如此多娇》……
沈清秋看着他,咬牙道:
“在书铺看到这些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柳宿眠花和三圣母又出新书了;结果一翻开,好嘛,这熟悉的文笔直接让我泪奔,再看署名,果不其然!”
被扔出证据,尚清华有些心虚,搓了搓手。
“你真是够厉害的,有了《春山恨》和《冰秋吟》,还不够,又奋力创新;三年中出书无数,已经成为顶流,与前辈同级。我是不是还应该恭喜你一声?”
尚清华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都是大家的抬爱,其实我并没有这么优秀啦……”
沈清秋:“……”
他直接就是一记锁喉。
“你还真以为我在夸你?正话反意听不懂吗?你在现代不是起点的种马文写手吗?连《狂傲仙魔途》都是你写出来的!现在怎么?转战绿江了?瞒的可真好啊,三年里写了那么多,还是让我当主角,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尚清华凄凄惨惨:
“我是没办法啊瓜兄,种马文在这个世界不吃香,大家都不爱看;反而是这种耽男小黄本最受喜爱,我为了钱也只能这么写,不然根本没稿费……”
“所以你就拉我去当摇钱树?”
沈清秋狠大气力。
“你生怕天下人不知道我和冰河那点事是吗?柳宿眠花和三圣母写,现在你也写!”
尚清华期期艾艾:
“谁让读者们都好这口呢?我也实属无奈啊瓜兄,总而你和冰哥也是真的在一起了,写一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嘛。况且写都写完了,大家都看了,就原谅我吧。”
沈清秋看着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气极反笑,走回书桌旁,冷冷地道:
“既然如此,那我烧了你那柜中的几叠宣纸,你也可以原谅我呗?”
尚清华本来摆烂装死,闻言,立即弹起。
沈清秋回头对他残忍一笑,手中燃起明火符,向书柜走去。
打飞机立即面色煞白,飞扑而去……抱住沈清秋的大腿,痛哭求饶道:
“瓜兄,不要啊,那是我昨天才刚写完的稿子!”
鸡飞狗跳一阵,尚清华被沈清秋逼着答应,以后再也不写此类书籍,这才勉强保住了稿子。
看着尚清华抱着纸张精心呵护,沈清秋心中好笑,道:
“行了,我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你,放起来吧;我这次来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说。”
尚清华将宝贝稿子放回书柜紧紧关上,抬头道:
“是什么要紧事,能让瓜兄千里迢迢从魔界奔波回来,与我商议?”
沈清秋却没有立即回答,只迈出房门,道:
“出来再说吧。”
尚清华莫名,但还是跟了上去。
苍穹十二峰,树繁水清,各有风姿。沈清秋还从未仔细在安定峰上赏过景,每次都只是来找上清华,或是吩咐一声短缺什么,从不会久留。
可现今,偶然走在这山石洞天之中,倒也别有清幽。
他选了一出溪潭,在旁边设立的石桌前坐了下来,微摇折扇:
“你这安定峰倒也雅致,从前竟未发现,真是可惜。”
尚清华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哈哈道:
“唉,马马虎虎吧,都是弟子们布置的,我也没太掺和;不过再雅致,也定比不上瓜兄的清净峰啊。”
沈清秋笑笑。
安定峰的弟子呈上两盏清茶,又悄悄退下。
尚清华执起一盏,道:
“瓜兄,究竟是什么事啊?”
沈清秋收起折扇,沉默两秒,开口道:
“天琅君……死了。”
……
“噗——”
刚刚抿茶入口的尚清华,立即呛了一下,茶水喷出来不少,溅湿了他的衫袍。
可他此刻却全然顾不上这些了,豁然起身,满脸不可置信,追问道:
“瓜兄,你说什么?!”
沈清秋抬头看向他,道:
“你没有听错,我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而且此事,是我亲眼见到的。”
直到听完沈清秋的叙述,尚清华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大脑宕机了好半晌,才开始恢复清明。
“你是说……天琅君前些天突然回了一趟魔界,进到故居换衣服,后又一把火烧掉;又回到他与苏夕颜初遇的那座孤城,在柳下弹词,最后将全数功力传给兵哥,他则魂飞魄散……殉情了?!”
沈清秋想了一下,道:
“怎么说呢,前天夜里,我和冰河似乎还梦见了他们一回,也许……并不算彻底的魂飞魄散?”
“这……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啊。”
尚清华狂抓乱发。
“我记得在初始的大纲中,虽然给天琅君的人设是情种,可也不应该……”
“既然是情种,那就有这种可能。”
沈清秋对他道。
“冰河不就是随他?几次三番为救我,而险些丧命;血脉相承,那天琅君为苏夕颜殉情,在逻辑上也能说通了。”
“可是……”
尚清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难道忘了埋骨岭时无尘大师对天琅君说的那番话?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苏夕颜的不易,怎能不念她的好?不想起他们之间的回忆?”
沈清秋抬手,将他按回石凳上。
“你自己写的小说人物,难道你猜不到他们会做什么吗?”
尚清华坐在石凳上,道:
“即使我是作者,是写出他们的人;可他们也是他们自己,我只是叙述他们的故事而已,怎会真的无所不知。”
沈清秋沉默两秒,道:
“的确,你说的没错。他们,也是他们自己。”
当初看《狂傲仙魔途》时,洛冰河这个名字,他也只当做是一个种马文男主;虽为其明耀的光亮惊艳过,但终究只是浮萍过客,匆匆一瞥。
可当他真正穿书,真正切身体验这个故事,亲眼见到活生生的洛冰河时,心中境界,定是大不相同的。
再后来,他一点点培养、教导,时间久了,习惯有了,再看到时,沈清秋再也不能将洛冰河,只当作是一本种马文的男主了。
他们,是他们自己。
“只不过……”
思绪翻转,沈清秋想了很多,听到声响,看向尚清华。
他捧着头,目光有些失神,喃喃道: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天琅君会如此。”
对一个作者来说,小说,就相当于自己的孩子。每一个人物,每一个故事,都是作者的心血和勤劳。
看到自己所创作的人物如此结局,身为创世之神的尚清华,若说心中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沈清秋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
“也不必太难受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说来,我还从未对你说过一件事。”
尚清华抬头看向他。
“什么?”
“谢谢你。”
尚清华一滞。
他还未反应过来,沈清秋便收起折扇,后退几步,双手交叠,是一个标准的躬身礼。
“沈垣在此,谢过起点文学网作者:向天打飞机,若无你写出《狂傲仙魔途》,我就无缘穿进书中,更不会见到冰河,所以……”
沈垣深深拜下。
“沈垣,多谢先生。”
这是他唯一一次在这个世界中,说出自己现世的本名;也是第一次,唤其为先生。
尚清华看着他,有些愣愣的。
良久,唇角一笑。
他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召弟子来换了新茶,二人重新落座。沈清秋执茶微抿,道:
“说来,你是作者,知道的总该比我多,你能分析出天琅君做出此事的心境吗?”
尚清华扣着茶盖,低眉沉思,半晌,道:
“天琅君,是一个挺复杂的角色。”
“他身为魔界少主,从小天赋异禀,万千星芒,喜欢人间事物,更爱苏夕颜;可这样的一个热爱世界的大好青年,却被背叛镇压于山下,整整几十余年,换了谁,心中都不可能没有怨恨。”
叹了口气。
“其实我一开始对其是无感的,只是本着要让男主有一个悲惨身世,和最后对击大boss,才设置了天琅君这个角色,而后来大纲丢失,读者们又想看后宫线,便随手抛弃,再不提起。直到……”
“我在埋骨岭见到满身伤疮,但得知真相后,却双眸含光,颤抖不止的天琅君……”
尚清华放下茶盖,呼了口气。
“瓜兄,你问我天琅君的心境,其实我也不能说清,但却有一点,可以告诉你。”
他缓缓启唇。
“若无爱,便无恨。”
沈清秋亦是叹息一声。
“还是爱的。”
“是啊,还是爱的,况且他后来又知道了真相;在昭华寺修养的时候,定会日日思念苏夕颜。”
尚清华笑笑,道:
“其实仔细想来,这样也不错,他们……也算是相聚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
“说来,冰哥对此事,是什么反应?”
沈清秋一滞。
“冰河他……”
沈清秋思忖半晌,道:
“一直颇为冷淡,间接地爆发过两次,都被天琅君化解了。”
尚清华点头道:
“嗯,符合冰哥的性格,是我的人设。”
“但……”
沈清秋突然话锋一转。
“在天琅君消散之后,他亲自上前整理遗物;连我想帮忙,都被拒绝。”
“他一个人默默的刨开土壤,将琴和剑放进去埋好;在那棵柳树下又立了一座碑,只留下两张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