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榆对这个设定下的世界观适应得还算快,但见着景槐病殃殃躺在床上还是被吓了一跳。他只和景槐说了两句话,又去灶房配段黎炖汤,待围在他身边的人都去灶房忙后,梁桓青才坐在景槐身边问道:“名字取好了吗?”
那孩子躺在小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在四处望。
到底是早产,景槐便是这会儿精神气儿也不大好,“叫梁余粟吧,粟米的粟。”
梁家这一辈孩子从余字,余字带个粮食的字,寓意着年年有余粮。
“嗯,”梁桓青隔着小床摸摸小孩的脸,“梁余粟。”
“我娘走了吗?”他没头没尾地问,梁桓青给梁余粟掖了掖被角,道:“我进来时她还在院里。”
景槐闻言盯着孩子的小脸出神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他是不是和你更像一点。”
梁桓青坐得更近了些,揽着景槐的肩道:“像你,很漂亮。”
“梁桓青,”景槐喊他,梁桓青闻言嗯了一声,景槐微微偏头,钻进梁桓青的怀里,用很微弱近乎气音的声调说:“好疼。”
实在是很轻的一声,但梁桓青的心却很重地下坠了一次。
他另外一只手捧着景槐的脸,像捧着易碎的瓷娃娃。
云榆把汤端来时,正看见俩人在屋内温存,他便自觉退了出去,把汤放回锅里温着,眼瞅着天也晚了,和段黎打了招呼后便领着薛祈舒薛祈星回家去。
薛祈和正在家里劈柴,小灶上煮着米粥,香味散的满院子尽是。
云榆嘱咐他俩自己歇会儿便去厨房切菜了。薛祈和察觉他情绪不对,便放在斧头,跟在云榆身后。云榆去洗菜他就去帮云榆舀水,云榆切菜他便将菜送到云榆菜刀下头……
“干嘛一直跟着我。”云榆把那豆角放进锅里翻炒,薛祈和却笑着给灶台添了把火,“槐哥儿今天情况不好吗?”
云榆抿了抿嘴,道:“我不理解景槐娘为何那般苛刻。”他走时那人还在院子里大骂,说景槐是个没用的不知道帮衬家里,又生了个没用的小哥儿云云。
“有些人天生贪心不足,但槐哥儿是个幸运的,比乙哥儿幸运。”薛祈和说,灶台里豆萁和木柴噼里啪啦的响,景槐最起码嫁了一个真正对他好的,而沈识文却厌恶这个时代的落后,不惜自杀也要离开这里。
夜里云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奶奶。
“睡不着吗?”薛祈和问,好在光线太暗,他看不见云榆微红的眼眶,他怕一开口便是哽咽,强忍着没说话,薛祈和借着月光两只手捧起他的脸,拇指在他眼角蹭蹭,小声道:“明日无事,去后山给奶奶立个衣冠冢吧。”
云榆吸了吸手鼻子,却还强撑着“哪有什么衣冠啊。”薛祈和也不知是不是在回应他的话,“村西头的老徐会刻石碑,明日找他刻一副,最慢两个时辰也能做完了。”
云榆手摸在他的腕骨上,道:“谢谢。”薛祈和在黑夜里摸索着,低头吻在他的鼻尖,轻声道:“也算我为奶奶尽一份孝心,不必言谢。”
云榆攀上他的肩膀,小心翼翼抱着他,薛祈和似有所感般,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很轻地吻他的眼皮和鼻梁。
云榆稍稍抬头,便和薛祈和的嘴唇碰在了一块,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云榆听见薛祈和喘很重的气,横在腰间的手臂也变得滚烫。
“景槐家的小孩很可爱。”云榆按着薛祈和的下巴忽然说了一句,他眼睛堪堪能看到那,薛祈和也看不清他的脸,只吻他的额头,抱着他的肩膀道:“槐哥儿今儿从晨起到傍晚,很辛苦吧。”
云榆轻轻“嗯”了一声,从薛祈和怀里抬起头,看着他:“可我早晚有一天会怀孕不是吗?”
薛祈和闻言一愣。
小哥儿本就不及女子容易生养,像梁家二嫂这些年都未曾怀孕,但若身子骨好的,或是房事频繁的,一年半月怀上也并非难事。
薛祈和没搭话,他虽早与云榆有了夫妻之实,可私心还是不想生小孩,当年他娘生薛祈星比今日景槐时间还要长些,又在冬天,天寒地冻地,灶台上要一直烧热水,从晨起一直到后半夜,郎中说了很多遍最好的情况是活下来一个,情况不好的话可能都活不下了。
那时薛祈舒尚且年幼,不能理解家里的灯火通明,不能理解哥哥为何拽着郎中的袖子一遍遍哀求,没想到那一晚娘用全力抬起的手,竟是娘最后一次抚摸他。
屋内静了片刻,只听见些棉被和衣服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云榆忽然抱他抱得很紧,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没关系的薛祈和。”
薛祈和不知为何忽然很安心,侧脸蹭在云榆柔软的头发上,一夜安眠。
第二日晨起下了小雨,薛祈和不知何时起得,云榆醒时身边已经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