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四马,悠闲自适地从许都南城郊回到城中司马府,已是日上中天。
司马毅巍巍不稳地行在最后,于门首处回眸,特意观望了片刻那几位脸熟的摊贩。
他们虽是目光如炬地注视着自己,但因为自己的马术磕碜,走得又慢又不稳,倒是没露出什么惊讶、锐利的神色。
司马毅随张春华等人回到司马府自己居住的院落。
横槊主动要去斟茶,询问司马毅和张春华道:“公子与少夫人奔波了一上午,该都口渴、疲乏了?小的去煮瓮热茶,你们好生歇歇。”
张春华闻言,感激地轻“嗯”。
紧接着张春华之后,韵竹毫不客套地自己也坐了下来。不过她还是知晓自己婢子身份的,没坐在张春华对面的茶案前,本该属于司马懿的位置,只是随意寻了一隅,拖了个软垫,跪坐下去。
韵竹一边锤自己的双腿,一边抱怨地说着:“公子下次可别一个人突然跑了,自己马术不佳,万一不慎摔倒便罢了,还惹得婢子等人跟着夫人一起担忧。”
“夫人她早晨天刚蒙蒙亮便惊醒了。”韵竹心疼地望张春华又道。
张春华倒是满面的平静。
司马毅原先惊叹于韵竹的自顾自,自己还没坐,她就先坐下来,正想逗弄她两句,听她主动说起张春华的事情,一时之间便也忘了玩闹,露出愧疚的神色来。
司马毅刚在张春华对面坐下。
韵竹又恍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接着匆匆地站起来,边跑进内室,边说道:“还有公子你自己胆小逃便逃,怎么还写那样的东西给我们夫人难堪。这和离书一旦上了印信,纵然不是夫人的错处,旁人也要诟病夫人是个弃妇了。”
韵竹迅速地把那张还摊开的和离书拿了出来。
她蹲身,摆在司马毅和张春华二人面前,倏尔犹觉不对,更冷肃了面色,郑重询问司马毅,“公子,你不会真想与夫人和离吧?”
“你们往日里不是挺相敬如宾的吗?还有,即便你至如今还没与夫人圆房,但夫人从未嫌弃过你。说到底也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你让夫人以后如何辩驳自己的清白。”
韵竹说着说着,竟是泫然欲泣起来,冷冷地怒瞪司马毅,接着搂住张春华的纤腰,呜呜咽咽地低声。
张春华轻抚了抚韵竹的脑袋,算是安慰她。
司马毅手足无措地急切反驳:“我没想真同春华和离,只是、只是,我怕我贸然离开拖累了她。我……”
司马毅着急地说不出后面的话。
可前面的这些已足够安慰韵竹,韵竹蓦地又从张春华的怀中抬首,警惕且怔怔地看向司马毅,见他虽然慌张,但表情真挚,良久才道:“公子,你没骗婢子吧?”
司马毅轻叹:“我骗你做什么?”
“春华……”司马毅以为此事他最好还是直接与张春华解释,便将目光最后定在情绪一直没什么波澜的张春华身上。
他刚想开口,又瞥见韵竹,觉得十分碍眼,便想了想,说道:“韵竹,你也累了,没事就先回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他话还没说完,韵竹喃喃:“婢子不累。”
司马毅顿时气噎。张春华则是憋忍不住地微微扬唇。
司马毅没好气地又道:“便是你不累,我与春华也累了。还有,我这大半日没有吃东西了,饥饿得紧。你闲着去帮帮横槊,拿些糕点来,顺便告诉横槊,你们不必急着回来。”
韵竹愣了愣,一时没动。
司马毅微怒道:“快去啊!”
韵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反应过来,从张春华怀里,爬起身,茫然却迅捷地出了二人的寝居。
司马毅不忘命令她,“把门关上。”
韵竹呆呆愣愣的,竟是比以往都要乖顺、听话,软软地说了句,“哦,好。”就转身带上门扉,而后自己的身影消失在门扉之外。
韵竹还是离开二人寝居好远才回神,她虽然斥骂自己怎么能在张春华的事上被司马毅拿捏了,但是犹记得司马毅说他和张春华不会和离。
韵竹勉为其难还是原谅司马毅了。
寝居内,司马毅站起来,到门边,先是确定韵竹走远了,才又回到张春华面前。
他高大英伟的身躯一瞬间便遮挡了张春华面前所有的光。张春华觉得眼前太暗了,无奈地抬眸睨了睨司马毅,以眼神示意让他走开一些。
司马毅不为所动。
张春华也没强求,见他一直不动,索性自己就借着那晦暗的光芒,抬手,欲再去拿了那封和离书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