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毅实实在在待于房中修养了三四日,双腿才有所好转。
其间,冬日的白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将天地装饰成一片银装素裹。
他本是个不算太北方的人,是而在未来见雪的次数不多,故而常想走出寝居,畅快玩它一番。然而,张春华与横槊都阻拦他。
张春华以为如今时机特殊,不宜在人前有所纰漏,万一叫曹操的眼线发觉,告到曹操那里去,只怕司马氏全族都要遭殃。
横槊想得则是,他家公子的腿伤仍旧没有痊愈,这室外天寒地冻,若是待得久了,只怕不利于恢复。
于是,司马毅每日只能偶尔走到门边,隔着漆黑、低矮的屋檐,远远地窥探一番那满目的洁白与明亮。
横槊恰好端了茶点从室外往屋里进。
路过司马毅身边,司马毅毫无章法地挥动左手,似乎努力地在够横槊。
横槊不明所以。
司马毅无奈只道:“扶、扶我一下,我站得太久了,腿麻了,又牵连着旧伤疼痛,快支撑不住了。”
横槊反应过来,赶忙回身去迎司马毅的倚靠。奈何他手上端了东西,周围又无桌案,一时将手上的茶点放也不是、继续端着也不是。
张春华与韵竹坐在外室读书,见状,张春华吩咐道:“韵竹,去帮帮横槊。”
韵竹这才匆匆地起身,走到门边,接过横槊手中的茶点,兀自端着回到茶案前,摆在还读书的张春华手边。
韵竹先为张春华斟了一杯茶,接着又捻起一块糕点,送到张春华面前,笑靥如花地说着:“夫人,尝尝。”
张春华莞尔接过,自书简之上抬首,转眸望向门边的司马毅与横槊。
司马毅已经半挂在横槊身上,揽着横槊的双肩,两腿无力地拖行着。
横槊叹息道:“公子,你的腿伤既然还没完全好,就别到处乱走,好生躺着或者坐着不行吗?这要是加重了伤势可怎么办才好?”
司马毅置若罔闻。
张春华瞧着他们主仆相处,意味不明地扬了扬眉,而后将糕点塞入口中,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司马毅抬眸便望见正前方张春华的吃相。
还真就是古代的名媛淑女,半分不似未来人虽不至于丑,但俨然大快朵颐的模样,而是樱桃粉唇,微微地张阖着,贝齿轻咬,半晌糕点就只受了个皮外伤。
但即便如此,她竟还能品出个好歹来,吃着吃着,笑意盎然地回望韵竹颔首,自己也拿了一块递给韵竹,伸长秀美的颈项,与韵竹说道:“好吃,你也吃。”
韵竹喜笑颜开地接过。
司马毅望着,愣了愣。张春华明明是个少女模样,可自己常常会忽略她的年岁,在她的身上看出些成熟的韵味,以致引得自己有所遐想。
比如,她颈上的肌肤细腻如雪,甚至瞧不见多少纤白的绒毛;线条顺滑、优美,像是女娲造人的杰作。自己看着不禁有些心驰神往,但转瞬便不得不唾弃自己,怎能垂涎一个稚幼的女娃。
他逼着自己回过神来,继而与横槊答非所问:“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腿伤未愈,就该躺着、坐着。那等日后腿伤好了,为了掩人耳目,是不是还得躺着、坐着?我是假装病了,可你们总不能一直将我囚禁在这屋室的方寸之地。我就算腿脚不便,也总要出去走走的。”
横槊听罢,因为心疼司马毅,一时没有反驳,也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韵竹不拘小节,直言道:“公子日后想出去,自然可以出去啊。只是这腿疾既然装了,就得装到底,便是出门也得跛足,面露痛色、状若艰难。”
因为韵竹的嘴里还有糕点,说话支支吾吾的。这让司马毅更是不平,他们每人倒是身体康健如常,不用装病,还惯会享受,不顾自己就是品茗、吃糕点。
司马毅瞋了韵竹一眼,继而收回目光,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古代就没有什么能让装病简单些的东西?比如我腿脚不便,一直装着跛足也太累了,就搬个轮椅给我,让我坐在上面,被人推着、或者自己推着自己前行,反正只要我不起身走动,别人也不会发现我是在装病。”
“对,轮椅,就是轮椅,你们这里没有轮椅吗?”司马毅说着说着,恍然大悟起来,拍着横槊的肩,眼眸泛光,激动地询问。
若是有了轮椅,他既不用累死累活地装着腿痛、拖着双足前行,更是想去哪里都可以,还不会叫其他人怀疑。
“轮椅?”横槊与韵竹同时重复出声,接着一起摇头,一道回答:“小的、婢子,从未听闻过如此物什。”
司马毅只能看向张春华,寄希望于张春华作为世家贵女、读得书多,能知晓一二。
然而,张春华同样只是摇头。
司马毅泄了气,整个人像被抽了脊骨一般,软绵绵地挂在横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