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华惊声:“你的腿……”
司马懿闻言,止住步伐,回过身来,更是笑意盎然,坦诚回答:“它们其实没什么事。在外面装作风痹病、不良于行,不过是为了躲避曹操的耳目罢了。可你是我的夫人,我们日后当患难与共,我不想瞒你。也怕你真觉得我不便于夫妻之事。”
说到“夫妻之事”,司马懿笑得意味深长。
张春华则是满面的窘色,她没想到司马懿会听见自己与韵竹的谈话。
张春华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司马懿主动走上前来,拉她的手,引她前往桌案近处。司马懿的手掌宽大而纤长,不算细嫩,但十分温暖、舒适。
司马懿继续解释道:“想必曹公的名号,你也听过?如今的大汉司空,迎幼帝至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瞧着我有些许名声,想要征辟我。可如今天下局势未定,曹操仍有劲敌,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投效于他。故而先搪塞过去,待局势分明一些,再自行择主。”
“你觉得曹公麾下不好?”张春华自然听过曹操的名头。虽也是世家出生,但一路起事不算顺畅,在如今天下群雄诸多势力中也不算强盛,可就是他打败了四世三公的袁绍。
“曹操赢了官渡之战,已是北方中原的最强势力。”司马懿波澜不惊地回答。言外之意是说,他并不觉得曹操麾下不好。
“只是曹公帐下俊杰颇多,文有郭嘉、荀彧,武有许褚、张辽。我若是现在投靠,只怕短期难以受到重用。若只能做个碌碌无为之人,我倒更愿意先行蛰伏。这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万一曹公麾下顿缺人才,又或者有新的英豪崛起呢?”
司马懿说话间,已经将张春华安置在桌案前坐好,自己到她的对面坐下,为她倒了酒水、布施了一些菜品。
张春华感激地对司马懿颔首,诚挚地说着:“你的顾虑有道理。你放心,你我既已成婚,夫妻一体。此事我定不会泄露半分。”
司马懿平静地回答:“我自是信你。”
话罢,他更指着那些菜品,告诉张春华,“快些吃吧,你定饿了,这一夜还漫长。”
张春华不知晓司马懿说“这夜漫长”是什么意思,但她想的是,若司马懿腿脚便利,他们又刚刚新婚,今夜定是要圆房的。
张春华顿时羞红了脸。
她垂下头去,不声不响地默默用饭。
司马懿只偶尔动筷,更多的是静静地看着张春华吃。
张春华尽管年岁还稚幼,但已可见美人姝丽的模样。比于自己好些年前在粟邑县见她,她确实有了女子的模样,一颦一笑、脸上一红一白,皆是妩媚、娇俏之态。
尽管他们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可是能娶一个这样的女子为妻,司马懿觉得不亏。况且,自己与她虽然相处时间短,但她在婚仪上面对自己的轻慢能不骄不躁、冷静行事,已是极符合自己心目中对未来发妻的期待了。
司马懿一直还是维持着笑意。
但偶尔张春华悄悄地抬眸打量他,能明确地感受到,他如今在自己面前的笑意,并不如之前假装的那般和善与温吞,而是带着忖度和审视,更有一种在围观自己猎物的游刃有余。
他应当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张春华以为。
张春华吃了好些菜品,到腹部微微地隆起来,方才餍足地放下木著,笑说:“我吃饱了。”
司马懿颔首,迟疑了一下,询问:“那我命人抬水进来,准备洗漱、就寝?”
张春华拘谨地点点头。
司马懿自桌案前站起来,先是利落地走到门边,待推开门扉,又变得极尽蹒跚,刚准备朗声开口,只见门前猛地窜出一个人影。
那人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
转瞬着急地说道:“公子不好了,曹公派人来了,说是要讨一杯喜酒喝。以及,作为贺礼,为防止公子腿脚不便,不利于夫妻之道,他还命华佗华大夫亲自来为公子把脉、诊治。”
“华佗华大夫?”司马懿站在门首突然就笔直了身形,重复着这个名字,而后有条不紊地吩咐,“你尽量去前院拖他们一拖。华大夫医术高超,只是简单地装病,怕是立即会被戳穿。夫人……”
司马懿又望向屋内,“劳烦去内室的箱奁里帮我取一下银针。”
张春华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门前的那人则是担心道:“公子莫非是想假戏真作?可是行针促发的风痹病,危险万分,一个不慎,更可能会命丧黄泉。”
司马懿则是坚定不移地回答:“那也总好过因我一人丢了全家的性命。如今这个局面,曹操分明是有意前来试探,若让他发现端倪,只怕喜事要变白事。”
“可曹公惜才……”门前那人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司马懿更不容质疑道:“即便曹操惜才,纵然戳穿我的戏码,也不会杀我。但我司马懿若非自己心甘情愿,否则绝不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