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挤过繁密的树叶洒落在地,人行道上铺着的是绿黄色的地面砖,远处望,像是人为给它盖了层金灿灿的薄纱,停在枝头的无名鸟也只顾探头探脑,偶尔会迎着暖阳,懒懒啼叫几声。
下午三点半的惠京城,就连空气都多了几分惬意。
“喂,是林小姐吗?”
外卖员驻足在树荫之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矮楼,距离商家隔了大半个城。若不是下单的买家给了他一大笔小费,他都不愿意来送这一单。
林舒玫和其余三人在二楼布置棚内的拍摄场地,将近一个下午的光景,也就才布置好了两处场地。第二处新年主题的场地布置好后,四人疲惫不堪瘫坐在地上,平日里最为精致讲究的王莎莎也不管不顾,抱着道具鲤鱼,盘腿坐在角落里。
林舒玫怀里也抱着个抱枕,不过是个小福娃,整个人靠在墙边,脑袋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随即传来欢快的铃声。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林舒玫感到狐疑,但还是接听了这通电话。
“……你的外卖到了,麻烦你下来取一下可以吗?我这边还有别的单子要跑。”
“哦哦,好,我这就下去。麻烦你了。”
听完外卖员说的一番话,林舒玫心中更是疑惑,把怀里的福娃交给同样靠在墙边李雅芝,起身问道:“你们谁点的外卖?填了我的手机号码?”
三人坐在地上,一脸懵懂地摇摇头。
担心耽误了外卖员的时间,林舒玫决定先把外卖拿上来再看看是怎么回事。
接过外卖员递来外卖,林舒玫礼貌的和他道了声谢。只听那外卖员语气中有些埋怨,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容,指了指她两只手拎着的几个纸袋说:“小姑娘爱吃这家蛋糕店的东西啊?可真是幸福,这路途也真是够远的。”
要不是那位先生给的小费顶他一个月工资,他才不送。
“叔叔祝你们感情长久哈!”
外卖员挥手离去,留下有点搞不清状况的林舒玫。
拎着沉甸甸的一堆蛋糕和饮品回到二楼,才迈入门,缩在墙角的李雅芝便弹起身,丢开手中抱着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抱枕朝她跑来。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哎呀,还是这家店的蛋糕和饮品!辛苦了!”李雅芝拎过林舒玫手里的纸袋,死气沉沉的双目亮起光。
坐在地上的其他两人也闻声而来,难掩笑意地分着纸袋里装的蛋糕和饮品。
纸袋沉,林舒玫手指内侧被纸袋的麻绳提手压出了好几道红印子,麻意未散,接电话时,手仍有些微颤。
“外卖拿到了吗?”
“嗯,拿到啦,谢谢哥!”
麻意散了好些,林舒玫握紧手机,继续道:“对了,哥,你今晚回来吗?”
对面没有犹豫,答了她一声“回”。
挂掉电话,林舒玫捧着李雅芝给她递来的巴斯克蛋糕和香橙气泡美式走到一张小方桌边,放下手中的吃食,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大圈后,锁定了道具堆旁的小红凳,她将小红凳拖到桌前,习惯性拍了拍凳面,随即坐下。
林舒玫拆开蛋糕配套的叉子,拿起木制的小叉子,从巴斯克蛋糕的尖角往下切去。切下的那一小块,软趴趴的倒在碟子上,她用叉子轻轻叉起,放入嘴中。
小时候,林舒玫总是把蛋糕吃的满脸都是,奶油和蛋糕屑糊了满脸,活脱脱一个小花猫。被外婆笑话过一次后,就缠着因吃相好看被夸的齐嘉砚,让他教自己怎么吃蛋糕才不会弄成小花猫。齐嘉砚当时已经是小少年了,懂事,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没拒绝,让佣人去买蛋糕。
在林舒玫印象里,八岁后,每一年都能过好几个生日。最夸张的时候,是九岁那年的冬月,整整过八次“生日”,平均下来每周两次,齐嘉砚不厌其烦给她唱了八次生日歌,她也做了八次“小寿星”。
其实除了真正的生日,平日里的那些生日,不过是她想吃蛋糕,又想要仪式感的幌子罢了。
她记得,那天午后,她吃了三块蛋糕才把齐嘉砚教的方法学会,与今日一样,也是这家店的巴斯克蛋糕。只不过,今日的蛋糕,店家放点糖貌似比往常多了些。
望着他们溺在下午茶里,吃着得以缓解疲惫的甜食,林舒玫心想:或许店家是疏忽了。
*
与川西能见到星星的那片夜幕不同,城市的夜空,或许只有孤月。
今夜就是,月明却少了星星,霓虹交错的路灯总是晃眼的,鸣笛声听多了,倒是觉得与鸟叫声无二,都是一样的吵闹不堪。
林舒玫坐在副驾驶坐上,一手托腮,盯着窗外一辆辆掠过的小轿车发呆。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体态高瘦,在齐家也工作也好些年了。林舒玫记得,他爱在车里放一些怀旧港风歌曲,今日也不例外。
前奏缓缓响起,林舒玫便猜到了,是那首月半小夜曲。
司机如往常一样,开口哼唱。
不知不觉,她也跟着哼了起来。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她其实并不觉得有多伤感,就连刚才收到齐嘉砚发来的信息时,情绪依旧平稳。
沉郁不经意在车内弥漫——都怪这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