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细腻的液体滑过喉咙,顺着食道滚落,滞在胃底。
周巍再次拿掉她的杯子,还止住了靠近的服务员。
祁祐看了看她,手放到桌上。
周巍声音笃定:“你不对劲。”
祁祐问:“什么?”
周巍凑近了些,用眼睛扫描她的脸。
祁祐坦然。
每一次,最先发现祁祐不对劲的,都是周巍。
她已经习惯。
周巍与祁祐的关系比家人更亲密,十六岁时,祁祐窥见祁守业在外有私生子,就是周巍陪她一起见证的。
她们带着人把那孩子堵在巷子里,暴打,取血样,然后跟祁祐的血样一起送去检测两人是否真的存在亲缘关系——
那之后祁祐性情突变,周巍一直认为她是因为受不了祁守业背叛家庭的打击才会如此,所以整个高中期间都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备至,直到后来长大了,两人也经常在一起玩。
周巍没在祁祐脸上看出猫腻,只好退了回去,还叹起气,自怜自艾:“你长大了,藏女儿家小心思了,有事也不跟姐姐讲。”
祁祐扯了下唇。
停一会儿,周巍继续道:“其实上次你讲那话我就觉得不对劲,性/欲,啧!能听你说出这俩字真难得。”
周巍怪笑两声,转而又看她,“祁祐,你老实跟我交代,你现在是不是终于性/成熟了?”
“哎,我给你办个成人轰趴,庆祝一下,你看怎么样……”
池月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
从前带她的是刘一芳,根本不可能拿到这种级别的宴会邀请,其他相对正式的,例如公司年会,平台庆功宴,至少不需要这样小心。
她脸上维持的微笑在男人的调侃下摇摇欲坠。
她根本驾驭不了这种需要左右逢迎的社交场。
真是个错误,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她不该出现在这儿,不,她就不该踏进娱乐圈。
池月想起她的班主任。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面对学生们不怎么笑,但有虎牙,总是穿着清浅又明亮的衣服。
“你的性格太内向,又没背景,应该不太适合,”班主任欲言又止,“当明星……”
网络化时代,人们的观点早已发生改变,绞尽脑汁要把孩子送进屏幕前的家长比比皆是,就连老师也不敢轻易下判断,现实的境遇里,普通人走的读书考试一途是否会比当明星更胜一筹。
池月还长得那般好。
最后还是池月自己做的决定——真是个错误。
她当初应该撑下去的,如果撑下去了,现在刚好大学毕业,就可以有文凭,可以找个正常点的工作,干什么都行,总比现在好。
池月胡思乱想着,胳膊却被孙志平用肘碰了下,她回过神,机械地抬起手,手指并拢,掌心微凹,但依旧没挡住男人的拇指刮上手背。
“池小姐这么漂亮,前途不可限量啊……”
好恶心。
池月看着那张扁平的脸,心里想,该说借您吉言,眼睛却移开,越过层层身影看到祁祐。
祁祐与另一个女人站在一起,旁边是铺了白布的桌子,桌子上精致的花束点缀着她黑色的礼服。
她扎起了长发,露出长颈,侧脸的起伏像清晨雾霭中的山岳。
她看起来很随意,笑容明媚的女人凑近她说话,姿态亲昵,自然,自成一体,周围没什么人敢失礼上前打扰。
她转过头。
池月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孙志平又不动声色的碰了下她。
池月慌忙抽回手,过于用力了,像是甩开,她没意识到,目光在男人脸上匆匆扫过,声音僵硬:“谢谢……”
宴会厅明亮的灯光让空气生出灼热,池月手指抓住一点裙角,无形的压迫感却依旧落在身上。
她垂眸,又抬起眼睛,左右游移,毫无章法。
最后还是看向祁祐。
视线交汇,停留。
池月不是没准备,何文为了给她送首饰,电话都打到孙志平那里了。
孙志平接到后很兴奋,又懊恼自己求爷爷告奶奶得来的一张邀请卡实在浪费人情,合该让池月跟祁祐要的。
池月一说不来,他就破了功,失智般在化妆室大喊大叫。折腾好大一通,终于进了场,送完寿礼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催促池月去找祁祐,想让祁祐带着她两个人涨涨身价。
好在中途被别人绊住,到此刻才碰上。
单薄的肩线慢慢绷直。
祁祐没有说错,池月确实怕她。
只单单被她注视,身体里那股莫名的失控感就浪潮一样涌上来,铺天盖地,压的她喘不过气。
池月抿唇,无声的对视让她喉咙里生出焦渴,微疼。
也许过了十几秒,也许只是一瞬,祁祐率先移开了视线,淡淡的,就好像刚才的凝望只是她不经意间的一瞥。
池月说不上该放松还是别的。
但她确实没来得及放松,因为下一秒,孙志平就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祁祐。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像是担心祁祐跑掉,孙志平直接打断对面男人的话。
“祁总——”
只走了两步,他便扬声喊,惹得旁边好几个人往这儿看。
池月有点绝望,手心开始潮湿。
周巍停下胡说八道的嘴,眉心飞快蹙起,露出一个被打扰后明显不悦的表情,她先看了眼孙志平,目光落在池月身上连个停顿也没有,便收回看向祁祐。
这谁啊?
祁祐说:“孙总。”
孙志平笑的生动:“祁总您好,真巧啊,在这儿碰上。”
祁祐看向他身后。
“裴老期颐大寿,我特意带池月过来探望他老人家。”孙志平迫不及待,两句话就把池月推出来,“来之前还碰到了何助理,祁总,您对朋友真是大方,那么贵重的珠宝说送就送,我本来说让小池戴着来,好朋友嘛,她偏觉得贵重……”
中年男人的客套话滔滔不绝。
祁祐没说话,视线在池月锁骨下白皙清透的肌肤上微停,又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