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卿这样安慰着自己。
以图将心头沉甸甸的不安感忽略,暮言卿只把窒息感当做单纯的紧张来粉饰太平。
越铭奚收了剑。
云天阑的人皆没出声,这是云幽的弟子,后续应该怎么处理还得由越铭奚裁决。
“人已死,宗主,此地不易久留,救出鹤阑仙君要紧。”曲霈递上了台阶,他对杜沉无感,如今人死了也同样。
陈旧腐朽的死气愈重,在这重重夜雾之中不知道还藏了多少危险。
若是在此处停留过久的话,谁也不敢保证后面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倘若提前暴露了,再要救出鹤阑仙君那可就难了。
越铭奚更是比谁都清楚明白。
一行人继续前进,越铭奚和傅天时身为宗主修为自然较高,相对于他们这些弟子而已,过棺山一界于两人而言如履平地。
最后,暮言卿回头看了一眼宋刈的尸首,不知是错觉还是看岔了,他看到其下有抹白亮一闪而过。
陆归泯恰好提醒道:“阿卿注意脚下。”
待到暮言卿定睛再看,什么也无。
只有大片的人面花爬出覆盖在了那边,隐约还能够听见大口咀嚼的声响,紧接着浓雾再度漫过,遮住了一场血腥盛宴。
不用想也知道,只余白骨横陈。
“阿卿。”陆归泯的声线冷了些,“看路。”
这一路下来,暮言卿的话少得可怜。
陆归泯自也无言,只是偶尔盯着他看。
只用了半刻钟左右,一行人就出了棺山,紧接着又一路躲躲藏藏的靠近了沂湮鬼域的中心地界。
清冽的寒气透入了骨头缝里,夜幕上是一道道极光,天地被一分为二,上黑下白。
几番小心翼翼的查探下发现并无结界或法阵之类的存在,但这片地域实在太大了,他们又不可能一处一处的去找。
俞谌别依靠着与沈鹤阑之间的咒契,当即便使用了禁术。
探查出去的一刹那,俞谌别却好似突然遭受到了什么攻击,禁术全然被反噬了回来,捂着心口随即就是一口淤血吐出。
“咳咳咳!”俞谌别不愿露出狼狈,强稳住身形,断断续续道:“在前不远,不过被察觉到了。”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完了。
这是暮言卿闻言后的第一反应。
巫沉雨的洞察力可谓一绝,他们十有八九已经暴露了!该不会要正面对上巫沉雨吧?!
条件反射下,暮言卿想拉紧斗篷。
就这此时,宫殿的中心赫然袭来了一道剑气,暮言卿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陆归泯一下子带入了雪地里。
紧接着是地面传来的微震,这一下剑气直接将方圆几里的积雪扫落,其威力可见一般。
避之不及的还有云幽的几位弟子,接连重重砸向了墙壁,胸口处被割出了血色的口子,深可见骨。
好在都有所准备,几人赶忙治伤裹好伤口,以防事态会因他们而变得更加糟糕。
几道寒光划过,俞谌别及时退至了一旁。
四五根银钗直插入了雪地里,仅仅数秒这些银钗便化作了几滩黑水向下腐蚀,不到一会儿就出了几个窟窿来。
“修者?”女子发间叉着银钗,赤足底下踩着银莲纹,缓慢而从容,“胆敢擅闯。”
“我来拦她!你们快去救人!”话音刚落,云天阑的一位真人已经迎了上去与那名女子缠斗在了一块。
既然眼下也以暴露了,一众人也不打算在躲避,径直往前方而去。
果不其然,巫沉雨早已察觉了。
殿门前,暮言卿再次见到了沈鹤阑。
银莲纹的狐裘披在他的身上,长发只用了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绾着,手里面还抱着暖炉取暖,原本孤冷的眉宇间难掩病气。
眼尖的,暮言卿看见了沈鹤阑腕上的一点指痕。
六境中人一向不喜正派修士,再加上那日巫沉雨的动怒,可想而知沈鹤阑会受到多少的残忍磋磨。
大抵是没有想到傅天时会亲身前来,沈鹤阑漠然一切的眼眸中有了情绪,情不自禁的向前迈了半步。
他身边的两名孩童见势,马上就把他拦了下来,其中一名男童转眸恶狠狠的瞪着这群不速之客。
好似什么喜爱之物要被抢走了。
傅天时厉声道:“六境与仙宗有言在先,魔君却扣留我门中弟子,这是何道理!”
巫沉雨自殿内踏出,嘴角嘲弄道:“你同本座讲道理?”
跟恶人讲道理,不可谓不可笑。
说道理是不可能说通的,哪怕是六境先行破坏了约定,而仙门仙宗这一方势弱也只能够忍气吞声。
这所谓的约定,归根究底只能让六境收敛些许罢了。
傅天时等人已开始结印破禁制。
男童瞪完他们后仰头,近乎是咬牙切齿的出声,以似男似女的古怪口吻问道:“终于可以离开了,仙君是不是很欢喜啊?”
沈鹤阑的举动就是回答。
他挣不开缠在身上的一双恶童,却固执的想要走到那边去。
不顾殿外存在的禁制。
巫沉雨眸色一沉,伸手扼住了沈鹤阑的脖颈将人拖至身前。
“别碰他!”俞谌别额冒青筋,好像看到了有什么脏东西在企图沾染他的师尊。
“别用你的脏手碰他!!!”
巫沉雨心底戾气横生,眉梢眼角处尽是轻蔑与作弄,随后竟当着一众人的面低下头去。
砰——!
暖炉砸落在地,数块银炭粉碎。
“龌龊!”
“畜牲!!”
“无耻之尤!!!”
巫沉雨此举无异于是把仙宗的脸放脚底下踩,比之身体上的摧残更为残忍。
是折辱。
众目睽睽之下的折辱。
暮言卿也被惊到微张了唇,他万万没想到巫沉雨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陆归泯眼神不明。
紧接着巫沉雨松了手,沈鹤阑瞬间便跌落在地呛咳不止。
看到他无力反抗的模样,在旁的双童笑的得意兴奋,笑嘻嘻的又缠了上去。
如泥如秽。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尊受辱,俞谌别眼里的恨意快要凝作实质了。
“他——”
层层金印降下,沈鹤阑的乌发如瀑般散落在肩头,巫沉雨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
转而抬眸陈诉道:“就算是死,也只得死在这。”
坚持了这么久的禁制总算出现了裂痕,俞谌别不顾危险竟徒手撕开了禁制,血淋淋的手中提着长剑。
“尔等——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