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言卿听言脚下一顿。
修士设下的结界,若是想要破除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动用而出的灵力,大过于结界在布下之时所用的灵力就可。
季云斐直接道:“你是想去找宋刈吧。”
想法被猜出,暮言卿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没……”
季云斐则是道:“宋刈一事或许还能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待回宗之后我会去找宗主说明。”
暮言卿心里还是有点犹豫。
云幽的宗主越铭奚是不会杀宋刈的,那么,相对的,他也就会永无宁日。
现下就有解决麻烦的机会,不一定非要杀了宋刈才算是解决麻烦,其实还可以换一种方法。
那就是用剩下的这两天时间,用计在把宋刈给引出来一回,然后把宋刈彻底的留在这天寰福地里面。
天寰福地并非恶境,且出口只会开一次,一日为限,过后出口就会自行关闭,伴随着下次开启时才能有出来的机会。
至于,天寰福地什么时候会再次开启,这个可就难说了。
虽然这个方法很有可能会导致两败俱伤,但也还算是比较划算的。
见他还在踌躇不定,季云斐便缓缓说道:“我虽修为略差了些,但若要对你用些非常手段也未尝不可,安心待在这,别逼我对你动手。”
暮言卿:“……”
季云斐语气平静,“坐回去。”
暮言卿没办法了,只好听话的又坐了回去。
季云斐自然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但如果只是想要他昏迷几天,那这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修仙界里,医者可划分为两类。
善医者,救人于危难之际,且多以救人性命为主要。
另一类则大多心思不纯,甚至可以说是歪门邪道,手法不仅另类怪癖,还心性无常,替人挖骨换命亦不在话下,伤天害理的事做起来也能毫无心理负担,没有医德医品。
因此,这一类的存在,不被绝大多数的仙门仙宗所接受。
暮言卿轻声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法,宗主貌似并不会出面解决这件事。”
如果越铭奚要想解决的话,估计早就已经解决掉了,根本就不可能把宋刈留到现在。
季云斐微微侧眸,看了一眼那还尚在昏迷当中的陆归泯,继而语气笃定的回答。
“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光凭盗窃这一点,宋刈就必死无疑,宗主不会让他活太久的。”
暮言卿略微抿紧了唇。
这还得要好久的吧,可是他想要过几年清净的日子,宋刈真的太烦了。
季云斐接着说道:“宋刈可以死,但这件事,绝对不能由你来出手,不然宗主那边会很不好处理。”
暮言卿复又垂下了眸子。
似是知晓了他心中的想法,季云斐又继续说道:“秘境之中,危险重重,弟子死伤在其中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这也是一个报私仇的好机会,外界无法追究原因,而且罪名若是强加,又难以服众。”
看着手上这些斑驳的血迹,暮言卿眸光沉暗,他沉默着不言语。
是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想要在这天寰福地里就把宋刈这个麻烦给处理掉。
“可一旦宋刈在这时候出了意外,即使我们都会帮你隐瞒,哪怕你所给出的解释在有说服力,也很难洗脱嫌疑。”
“在宗主还没有松口之前,谁动了宋刈,谁就会成为宗主的敌人,宗主就会找谁的麻烦。”
说着说着季云斐面露了难色,“倘若宗主真怀疑到了你的身上,而你背后又空无一物,宗主要是想刻意为难你的话,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这一点,暮言卿是可以明白的。
当初的苏时就是一个例子,活生生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目前是孤身一人,越铭奚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只要随便打个幌子,就能够来找他的麻烦。
一宗之主,如果想要刻意的去针对某名弟子,那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这一点对他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他担心会因此而牵连到季云斐他们,这样子会太过于棘手了一点。
“强行打破结界,且不说你会再次受伤,说不定还会加剧你体内的衰竭。”季云斐揉了揉眉心,接着道:“再退一步讲,你对上宋刈也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如若宋刈在耍些手段,你未必就能够应付得了。”
暮言卿低着脑袋,睫羽轻阖了一瞬,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让他觉得更麻烦了,他微叹了一气说道:“师兄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件事就这样吧……”
算了算了,看来此法是行不通了。
眼下四处掣肘,他还是将就着过吧。
季云斐顿了一瞬,问道:“你真想杀了宋刈吗?”
“不想。”暮言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很烦,想要以后清净一点。”
整个云幽并未设有禁制,因此宋刈是可以自由来去的,禁制也不可能他说下就下,他目前压根就费不起那个灵力。
况且,越铭奚这个宗主也不是摆设,多半是不会同意此事的,可他又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间里面。
对于这个回答,季云斐思路转变,顿时便明白了过来,随后缓缓说道:“你这脾性也未免过于温和了些。”
对于三番四次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竟然还要退让,不仅下不了死手,还想着要折中处理。
若换做是他,宋刈必须死。
暮言卿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其实他自己感觉还好吧,他还是有些脾气的,只是若要扼杀掉一个人的生命,这对于他来说太难了。
季云斐提了一个办法,“与其让宋刈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引宗主起疑心,倒不如设一个局,让宋刈直接死在外人的面前,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一来,宗主也就无可怀疑了。”
暮言卿一惊,“不用这样,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
季云斐口吻平淡道:“只要你想,我就会帮你的。”
暮言卿拒绝了,“我不是很想杀他,这个方法就算了吧师兄。”
季云斐没再说什么了,他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道:“那日谢晟闫前去问你,你话中说的所遇之人就是浮夷的宗主么?”
暮言卿极轻的嗯了一声。
季云斐随之笑着说道:“我还从未有听说过,浮夷宗主有教授过什么人,甚至这么多年他连一个弟子都不曾收过,没想到他却肯教你。”
暮言卿淡淡的回道:“只是误打误撞而已。”
宿鬼哪会轻易收徒啊,如果收了,那不就等于是加大了自身暴露的风险吗,而且他估计宿鬼也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你运气不错。”
“……”
暮言卿轻浅一笑,涩声道:“也许吧……”
季云斐又道:“既如此,你何不拜入浮夷,直接拜入到一宗之主的门下,总好过待在云幽。”
暮言卿:“……”
他若是真的拜了宿鬼为师,岂不得天天想着弑师?
暮言卿道:“浮夷宗主身居高位,一般人又怎能高攀得上?”
季云斐微不可查的叹了叹,对此似乎也有着些感慨之意,但他没在继续深说了。
皎洁的月光照进,为岩穴内部增加了一些微光,暮言卿侧了侧脑袋,远远地看了一眼那边。
季云斐道:“还有一点我忘了说,那日有不少的恶灵出现,说不定还跟了来,极有可能就在外面守株待兔。”
空气中还有着血腥味环绕,暮言卿说道:“以防不测,结界一被撤下,我们就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季云斐嗯了一声道:“明日便能出去了,不过,这人你打算要怎么处理?”
暮言卿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想把他先带回宗内,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本想把这人安置在羲阳城内的医馆中,然后照顾他一段时间,等到此人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在回云幽。
但仔细一想又行不通,空出来的时间不够。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了,而外门弟子之间的比试就在来年的一月,他也是外门弟子之一,没有不去参加的理由。
所以,还是把此人带回云幽会比较好。
季云斐却道:“可以将他一同带去季家,到时自会有人照顾他的。”
暮言卿再次拒绝了,“师兄真的不用在为这事折腾了,如果真的有办法解救,我也不至于会无动于衷到现在。”
季云斐张口欲说。
下一刻,轻淡的嗓音回荡在这方黑暗里,而后又寂灭于其中,残忍的揭露而出,单凭着这一腔的希妄是无法破除死局的。
“我也不想死的……师兄。”
“……”
半响过后,季云斐才说道:“你既然不想,那便罢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天明谢晟闫回来,我们就离开此地。”
暮言卿点了点脑袋。
他也想活着的。
可是……他找不到办法去更改已定的结局。
自由本来就是他应有的东西,是被宿鬼给强行剥夺走了的,而他作为持有者却还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才能够拿回那本该就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这一点都不公平,但他偏又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