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作想后,暮言卿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也随之松动了下来,这闭关在怎么着也得要好几年才会出关的,以后应该就无需在担心宿鬼会来找他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毕竟在说出是宿鬼告知他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想好了退路了。
苏时他们回到浮夷过后,如果宿鬼并不关心此事的话,那就是在好不过的了。
倘若宿鬼对此起了疑心,要来云幽一探究竟的话,届时他早就已经退出了宗门,去荒村野地里住着去了,宿鬼一样找不到他。
宿鬼一闭关,他就省事了。
不过……
苏时说他们的夫人不在了?江对晚是怎么个不在法?她不在浮夷跟宿鬼成亲结为道侣,她还能去哪?
暮言卿思路一转。
不在了,这句话其实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江对晚该不会是死了吧?
但这也不太可能啊,宿鬼怎么会舍得让她死呢,毕竟那可是他找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啊,况且宿鬼还答应了江对晚要保她一命的。
在说了,不就是需要换骨吗,这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吧,随便找个人不就行了吗?
但要是这样子的话,在逻辑上就有点解释不通了,毕竟宿鬼之前还说过的,“既为魔君,那滥杀无辜又有何不可”。
如果只是随便要找一个人的话,以宿鬼的身份和地位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那么按理来说,江对晚应该早就跟宿鬼成亲了才对啊。
那苏时又怎么还会说出,他们夫人不在了的这种话来呢?
暮言卿在度转念一想,结合上自己之前的那些猜想,顿时就醍醐灌顶般的想通了。
这不就全对上了?
江对晚根骨尽毁,而她需要换的骨必须是比较好的,或者是比较特别的,普通人的骨大概率是没有作用的。
所以宿鬼才会一直养着他,就是想要把他养成一个天然的器皿或是供体,然后就等着他的白月光回来,最后在把他的根骨换去给那江对晚。
依他看来,宿鬼根本就是蓄谋已久了,其实宿鬼早就打算好了吧,就是要拿他来祭江对晚。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宿鬼,劝你善良。
还好他不傻,也幸亏是他跑得快,要不然宿鬼一定会来挖他的骨的,那该得有多疼啊……
最终江对晚无治而终,骤然失去挚爱,宿鬼痛心疾首,因此而看破了红尘,自是不愿在踏入这尘世之中了,所以毅然决然的就选择了闭关不出。
真相了。
两人的这结局也挺不错的,反正以后是不会在来烦他了,自己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对此,暮言卿表示很好。
霎时,苏时又啊了一声。
暮言卿的思绪顿停,眼皮也跟着一跳,他紧张的看着苏时,苏时不会又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了吧?
苏时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张口又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恩人的用剑方式也跟我们的宗主好像哦,而且是很像很像,恩人你是不是和我们宗主很熟啊,不然怎么会如此的相像呢?”
“……”
暮言卿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答应他,别在说话了,好吗?
在一旁盘腿而坐的温即沐,闻言过后便皱起了眉头来,面部表情严肃了许多。
苏时的为人他很清楚,苏时是不会撒谎的。
而此人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似乎是在忌惮些什么,其中必有问题。
“宗主座下并无任何弟子,宗主的好友之中,我也未曾有见过这位道友,而且道友似乎也不太愿意透露名讳,不知这又是为何?”
暮言卿:“……”
温即沐又追问道:“道友的这用剑之法,不知又是从何处学来的,敢问道友师承何人?”
面对这一个个的问题,暮言卿逃跑的心思都要有了,但最后还是无奈的选择了瞎编胡说,反正宿鬼已经闭关了,也没人能来指证他说的话。
“我在数年前与殷宗主有过几面之缘,听闻殷宗主他平易近人,待人也很是温和亲厚,我亦是仰慕殷宗主的风采,故而便厚着脸的向他讨教了许多。”
温即沐没说话了。
季云斐接过话头,淡淡的笑着说道:“原来是殷宗主教授的,难怪你的修为会这么好。”
一听这话,苏时顿时就来精神了,“这是当然,我们宗主不仅温文尔雅,修为学识更是叫人望尘莫及,教出来的人那必然也是修士之中的佼佼者。”
“更难得可贵的是,我们宗主不花心不滥情不乱搞,对夫人那也是关怀备至的,当之无愧的深情第一人,这乃是修仙界的一段佳话啊。”
几人:“…………”
这段话给暮言卿都听笑了。
基本跟五年前的差不多,苏时眼中的宿鬼一直都是好的,也一直都是苏时敬仰的存在。
苏时话锋一转,诚恳的说道:“对了,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会不愿意说出来呢,是不是名字不太好听啊,恩人你大可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嫌弃恩人你的。”
暮言卿现在已然是有恃无恐了,说出姓名倒也没什么。
“纪卿且。”
苏时一怔又道:“恩人的名字也与我们宗主的夫人有些像啊,我们宗主夫人他的名里也有一个卿字。”
暮言卿对此只是一笑。
你们的宗主夫人应该是江对晚,跟他就没半毛钱关系,这个可以解释,但没必要,这个话题还是趁早结束为好。
之后,暮言卿便往外看去,外头的雨势转小,他站起身走至岩口处,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叶片之上,格外清新的空气迎面袭来。
在外布了一层结界,以防止灵息泄露,暮言卿边回走边撤除布袋上所下的禁制。
然后暮言卿将天道机缘拿了出来,光团在他伤痕累累的手中散发着微亮,使这幽暗的岩穴内有了些许光线。
暮言卿询问道:“师兄,这枚机缘你要吗?”
季云斐先是一惊,随之便失笑着说道:“既是你寻到的,那理应归属于你,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若是还有脸拿,那岂不是太过于厚颜无耻了。”
苏时也是惊讶,他说道:“机缘难得,恩人你不打算自己留着吗?”
暮言卿摇头,继续道:“谢师兄……”
谢晟闫直接道:“自留,瓶颈期可用。”
暮言卿听言眼睫一眨。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他也修炼了快有五年左右了,但就没有遇到过修士所谓的瓶颈期。
暮言卿又问了一遍,“师兄,你们真的不要吗?”
两人摇头。
苏时道:“恩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暮言卿回道:“我答应过你师兄,我师兄他们如果不要的话,我就把这机缘送给他。”
说着便撤去了机缘上的禁制,机缘的灵息跟着散出,同一时间暮言卿的手剧疼无比,他连忙就将这机缘放入了温即沐的掌中。
其他三人皆是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
看到他们皆是意外微讶的模样,暮言卿解释道:“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的,留在我这里也只会是浪费了。”
在这种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如此宝物能拿到已是实属不易,哪怕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大多数修士也都是不会拿出来显露于人前的。
尽管是同行的修士也极少会相互谦让,好东西自然是要自己留着的,就更别说是天道机缘这种极其稀有的宝物了。
如今他却直接送人了,他们觉得意外也很正常,但是他已经快离死不远了,还要这东西来干嘛呢?
本来就是要拿给别人的,既然都不要,那给温即沐也挺好的,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机缘如今在手,温即沐也有点微愣了,良久后他动了动唇瓣道:“多谢……”
暮言卿道:“不用说谢,这本来就是答应过你的,我自然要履行承诺。”
暮言卿不由得紧了紧手指,手心中的痛感太明显了,他心里面有点疑惑不解。
他好像碰不了这天道机缘,而天道机缘本身也在排斥着他的靠近,这是为什么……?
压下未知,暮言卿觉得体内又泛起了疼来,他便坐去了一旁歇息了。
至于麓茔竹草还是等到明日在拿出来吧,不然又要有各种疑问了,他现下暂时不太想说话。
其他几人也都是各怀着心事,所以便都不在开口说话了。
周围一时间就安静了下来,在这万籁俱寂的雨夜里,唯有清晰入耳分明的雨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