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尝不是等同的残忍。
但,陆归泯仍在浅笑着,只等待着回应。
“好啊。”暮言卿搭上了他的手,然后任由着陆归泯把自己带入进人流,“你带我去。”
买灯,放灯。
火树,银花。
渐渐的,又转变成了暮言卿在拉着陆归泯,两人走走又停停,期间说说笑笑的,良辰美景,莫过此时。
转眼,暮言卿就停步在了一处木牌摊前,牌子看着像是用桃木做成的,精致小巧,下端还挂有一小簇红穗子。
有些熟悉。
不过暮言卿不太能确定,所以便问了问,“我能问一问这些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得到的回复是:祈愿灵牌。
那应该会有挂的地方。
这般作想,暮言卿四下看了看。
果然在几米开外的南边有一株奇特古树,下方围着树的区域被挂满了祈福灵牌,古树的枝干上也挂有很多灵牌。
“阿卿要祈愿?”看着这满摊的空白灵牌,陆归泯询问道:“阿卿是心有所求吗?”
暮言卿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就随便求求。”
阿卿会求些什么呢?
陆归泯缓慢的思索着。
大抵是希望可以摆脱掉自己的桎梏,或是希望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亦或是祈愿那些朋友们一生顺遂。
想来想去也就这几条了,总归不会是有关于自己的。
“这样啊。”陆归泯低下眸子不去看,借此来掩盖住情绪。
连落笔的声响都不可闻,片刻后,陆归泯自暮言卿手中接过笔,“我也写,阿卿先去挂吧。”
支开了暮言卿,陆归泯将注意力移到了手中的灵牌之上,这么一块小小的灵牌是写不下他的所求的,因为他贪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他想要跟阿卿结为连理。
陆归泯执笔于一侧沾了沾墨。
——他还想要阿卿同样爱他。
——他想……他想……他想如若自己求的太多的话,只怕是连那一丝灵验的机会也无了,神明并不会庇护他,自然也不会庇护他的所求。
陆归泯小心仔细的缓缓写下了四个字,最后提笔落定。
——我思长存。
然而在这一刻,恶鬼却写下了祈语,乞求神明可以庇护他的爱人长存。
可当抬眸寻人时,暮言卿已没了人影,陆归泯心底一慌,慌忙搁下笔去寻。
纵使知晓阿卿是不会在丢下他了,但心底深处仍存的不确定性还是让他自乱了阵脚。
“阿卿……?”
灯火人潮间,陆归泯紧握着灵牌。
“怎么了?”暮言卿拿着一样东西走回,见陆归泯脸色不好,担忧的问道:“才一小会儿怎么就魂不守舍的了?出什么事了?”
陆归泯不答,只是问:“阿卿去哪里了?”
“我看到那边有卖花环,所以就去买了一个。”说着,暮言卿拉起了陆归泯的手,将茉莉花绕成了圈编织在他的腕间。
花香弥漫,灯光印在暮言卿那张满是绷带的脸上,他浅浅的笑着说道:“好了,新的一年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纯净,无垢,温善。
笑靥胜花,满目星辰。
“……”
陆归泯握着灵牌的手指轻颤不已,心湖被无知的搅动得不成了模样,在如此下去他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迟早会决堤涌出。
他也是阿卿会眷顾的之一。
而,这一念头的出现再度动摇了他本来的打算,是放纵私心再度与阿卿抵死缠绵,还是自缚谋后自承其伤。
手腕上的花环似有千金重。
陆归泯微不可查的露出了痛色,随即避开了这道会让自己显现丑陋的目光,“阿卿等一等,我去把灵牌挂上。”
“好。”在灯火的交错之下,暮言卿并未看清陆归泯的具体神色。
灵牌上的内容,是属于个人隐私,暮言卿自然不会去偷看,因此他停留在了不远处。
陆归泯挑了一处比较空的位置,蹲下身将灵牌系了上去。
今晚的夜色很美,无一可以比拟。
两人远去后,一名小女孩指着摊前的那些灵牌问道:“母亲母亲,这个、这个会灵验吗?”
明知不会灵验的女子,轻笑着哄道:“会的,心诚则灵,我们也买一个吧,囡囡有什么心愿吗?”
叮铃铃——
还没走一会儿呢,暮言卿便又买了其他别的东西,而陆归泯就在一侧含笑,时不时低眸看向手上的花环。
“好不好听?”
暮言卿摆弄着一枚巴掌大的花球,叮铃声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花球内的层层银雕皆是别出心裁,内部的中空处放置了几枚小巧的铃铛。
喝着暮言卿买给自己的杨枝甘露,陆归泯温然道:“好听。”
暮言卿就又摇了一下。
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飘荡着,陆归泯的眸光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倏忽,前方的人群不知是怎么了,忽然便往后挤了下来,暮言卿与陆归泯正处于末尾,暮言卿只觉肩膀被撞了好几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暮言卿左顾右盼的寻着原来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抹身影陡然闯入。
宋刈??!
可人群的流动太快了,仅仅几个眨眼间,那抹身影就迅速消失在了夜市当中,近乎是一现即隐。
只要问一问宋刈,他基本上就能知道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朝着那个方向,暮言卿就追了过去,“麻烦让一让。”
人声嘈杂,暮言卿的声音也淹没在了闹市人潮间,他的步子越来越急,甚至一路追出了镇子外。
镇内灯火阑珊,镇外沉寂无声,仿佛两个极端一般。
白靴踩入水洼,周围的树影轻晃了几下,暮言卿手执长剑,不敢掉以轻心。
左看右看,暮言卿什么人影都没有看到,不由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加之方才有灯火干扰,说不定真是他看错了。
好可惜。
宋刈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上,宋刈该不会是在蓄力大招吧?
头疼。
暮言卿有哀叹之意,转身想要回去,脚下踩到了一片枯叶,身子骤然一时微痛,视线也随着黑了下去。
凄断落到了地上。
另一边的陆归泯以为暮言卿又去买东西了,还站在原地乖乖的等着阿卿回来。
没想到先来了温苒。
温苒手拿一盏莲花灯,笑着问道:“你也是来放花灯的吗?要不要一起呀?”
“不了。”陆归泯用木勺盛了一点杨枝甘露,语气中带着疏离,“我在等人。”
温苒随便一想就明白他是在等谁了,“感觉你们的关系很要好,你们也是好朋友吧?”
陆归泯不想回答,只将木勺里的汁水喝完。
温苒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相识一场便是朋友,别这么见外嘛,这样会让我认为自己很不讨喜的。”
“奉劝你一句,离我和他远一点。”
陆归泯察觉出了不对,更是不想搭理温苒了,语气寡淡的留下一句劝告就寻人去了。
温苒吐槽了一句,“这年头要交个朋友可太难了,还是找别人一起放灯好了。”
半响过后,陆归泯就找到了镇外,于林间看到了早已昏过去了的暮言卿,凄断躺在一侧,看上去安然无恙。
陆归泯松了一口气。
“总爱乱跑。”
陆归泯堪堪走近,只一瞬间便感觉到了异样来,但已然来不及了,下一秒骨骼碎裂的喀嚓声乍响,在寂夜里格外清晰。
一步一声。
陆归泯丝毫不在意。
直到将暮言卿抱了出来,陆归泯这才捂着心口处吐出了一滩鲜血,他慢条斯理的抬手抹去血迹。
眸色微冷的看向了那方被布了阵法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