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看来,他是被盯上了,暂时走不了了。
果然不出所料,尸骸所在的方向发出了可怕的吞食声响,无数颗眼珠在蠕动啃食着,声音之清晰,听得直叫人头皮发麻。
——祂在吞噬转化自己的共生宿主,而暮言卿就是祂的下一个目标。
季云斐皱眉道:“等我解决完了在走。”
暮言卿点了点头,随后就收起了凄断。
净灵一术是每个宗门弟子都必学的,但戾气太重的武器是不能够施展此术的,只因两者相斥。
凄断归属于同源,再加使用的话只会增涨其怨气,反而会更不好处理。
要是不把这只恶灵给解决掉,哪怕是出了这片福地,祂也会想方设法的跟来,伺机夺取后,他只怕会沦为行尸走肉。
饿食虫并不可怕,终归只是死物罢了。
而恶灵是活的,是会不断进化生智的活物。
只见那只瀛灵的血肉已被食尽了,仅剩下的那些眼珠子也在片刻后尽数爆裂开来,过后就有一缕缕的黑气飘出,逐渐凝出了实体状。
暮言卿道:“你在撑一会儿。”
陆归泯回道:“好。”
说完了之后,暮言卿便将陆归泯放下,避免一会儿可能会因为不小心而误伤到他。
温热抽离,一下子带走了不少暖意,陆归泯敛眸,略微抿了一下唇。
三人的前方显现出了一个并无五官的人形,黑影晃了晃,寻着暮言卿的气味就直直地冲了过去。
季云斐双唇间默念着灵诀,而后自手中灌入了灵力,只见那把长剑通体散发出了一层极为浅淡的荧光。
紧接着那只恶灵便被斩成了两半,怎料异象在生,竟是没能完全净散,不仅一分为二,还绕开了季云斐。
转瞬便被其逼近,暮言卿脚下借力,转瞬就越到了一边,唇瓣张合,以指为剑,一划而出。
却又是一分为二,再合为一体。
见状,暮言卿心里暗道不好,他无法用出全部灵力,而季云斐先前就耗费了一半灵力,他们二人所使出的灵力都达不到要求,此法估计是行不通了。
暮言卿当即收了手,几步疾闪瞬移到了三丈开外,他看了看受伤的陆归泯与季云斐。
这只恶灵原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很可能连带着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是,他怎么还可以再去连累他们。
恶灵一但挑中了什么人便会不死不休,等附到了他的身上,到这个时候凄断也不会管用的,根本无法驱逐离体,只能被迫共生,直至他死去才会另换目标。
到那时,才是让他们真正的左右为难,因为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所以,暮言卿道:“我把祂引去其他地方,师兄你替我把人先带出去。”
“不行!”
暮言卿没打算听季云斐的话,也没在回应他的话,转身就要远离此地。
陆归泯看到暮言卿此举,手指微微握紧了一些,硬是压下了想要阻拦的念头。
然顷刻之间,一道剑影划过,那只恶灵直接就被钉在了地上,而后季云斐一鼓作气用尽全力将之打散,在几声哀嚎过后黑影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暮言卿扭头一看。
谢晟闫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他面上还带着几条极深的血痕,腹部似乎是被贯穿了,捂在伤口间的手指满是血红。
季云斐顿时惊道:“你怎么还受伤了!?”
谢晟闫面色苍白的回道:“先离开这。”
季云斐连忙走过去搀扶着谢晟闫,暮言卿心领神会的也回到了原处,弯腰把陆归泯重新给扶起。
御风而行,只不过还未能出百米,一道带着冷意的少年声音便自后方传来。
“先别急着走呀,好不容易再见面,不叙叙旧怎么能行呢,这多无情啊……”
见他们还是不停下,那人又缓缓说道:“我说的话,你们是听不懂吗?”
这时,陆归泯忽然抬手将身侧的暮言卿一把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暮言卿有些不知所云。
但尚来不及思考,那自后方横扫而来的剑气就差点击穿了陆归泯的胸膛。
泛着寒光的刀刃,阴岑岑的笑容,飘动的微卷黑发,悉数印在了暮言卿的瞳孔中,又在转瞬间消逝。
陆归泯昏了过去,他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用苍白来形容了,而是一种濒临死亡时的灰白。
暮言卿显然是愣住了,张了张唇,喉咙却骤然失声,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抱着陆归泯的双手都在发抖。
剑气再度横扫而来,暮言卿却还在恍神当中,自然是避之不及的,硬是抗下了这一击。
暮言卿蹙眉闷哼,疼痛使得神智回归,维持着御剑的灵力却已然尽散了,他与陆归泯一同径直自空中坠落而下。
咽下喉间涌上的血,暮言卿双手紧抱着陆归泯,尝试着再度运转灵力,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周围的物体快速倒退,下落的速度愈来愈快,暮言卿侧头望了一眼下方,只见底部有白雾缥缈,中部依稀能够看出有点淡绿色。
如果那不是一处水潭,应该就会是一片草地,亦或者就是一片密林。
眼看着山壁越来越高,已经快要落到底部了,暮言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紧咬着牙根,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随着扑通的一声,两人落入了深涧里的水潭,幸好有了水潭做为缓冲,两人才不至于再一次的受到撞伤。
不着片刻,暮言卿就扶着人出了水,陆归泯的出血太过于严重,浅绿色的水面上荡出了层层的殷红来,两者泾渭。
在离岸边不到几米的距离时,暮言卿的动作一顿,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地界里面还有着其他人的存在。
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不远处的空地之上,一人而立,此人的周遭尸体遍地,恐怕那其中的血腥味会浓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池半迤貌似也是有所察觉,撤除了结界后便冷眼转身,眸里皆是嗜杀的狠戾,他手中溢散着寒气的短刃,猩红的液体还在不断地滴落着。
…………
也是倒霉。
暮言卿紧抿起了下唇,手里召回了凄断,心里边警铃大作。
池半迤竟然屠杀了这么多的宗门弟子,还好巧不巧的被他给撞到了,这下恐怕是又要有麻烦了。
但此时若是在与之交手的话,除了白白的耽误时间,还是耽误时间。
见池半迤走了过来,暮言卿一手揽紧了陆归泯,一手提着长剑,侧目而视,罕见的冷声说道:“我只是碰巧偶然撞见,并无意与你为敌,此事我定然会守口如瓶,绝不外露。”
池半迤的步子一顿,稍稍犹豫了一瞬,随后他眼里浮出了些许的笑意来,“罢了,就当是我卖你的师兄们一个面子,你走吧。”
“多谢。”
暮言卿暗自松了口气,万幸是谈判成功了。
尝试再度运转起灵力,暮言卿带着陆归泯出了这处深涧,等到了原先的位置,入目却已是一片狼藉了。
此地界的树木近乎是被尽数荡平,土壤上还有着许多零零散散的血红,方才出手的那名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季云斐握着剑半跪在地,下颌满是血迹,谢晟闫则是双眸紧闭靠在了他的身上,貌似也同样昏了过去,其身上还多出了数条狰狞的伤口。
而这时,一路尾随的宋刈站在了两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嘴角的弧度讥讽。
他暂时拿暮言卿没有办法,但杀了季云斐与谢晟闫也不无不可,反正越铭奚会出手替他摆平后续的麻烦。
季云斐自己多管闲事,死了那也是他活该。
随即,宋刈就提起了手中的利剑,“走好。”
凄断甩出,直接打断了宋刈的后续动作,暮言卿落至了季云斐的身旁。
宋刈避开时踉跄了一下,格外好笑的说道:“你自己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眼下无论是季云斐还是谢晟闫还是暮言卿,皆是身负着伤势的,又要拿什么来抵挡他?
他为刀俎,汝为鱼肉。
暮言卿冷眼而视。
宋刈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胆子也属实是大的可以,对着宗门内的重点弟子也敢下杀手。
池半迤紧接着也跟着出了深涧,落到了四人的边上,“这么热闹的啊?”
看到还另来了其他的人,宋刈神情微变,怪会审时度势的,深知池半迤若是出手阻拦,他压根就不是对手,顿时便偃旗息鼓的离开了。
暮言卿:“……”
季云斐咳出了一口血,摇摇晃晃的勉强站起,“暂时先别管他了……尽快出去……”
池半迤挑了挑眉,接过了谢晟闫,说道:“我就在当一回好人好了。”
季云斐道:“那便多谢了。”
暮言卿也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事分轻重缓急,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出福地,救人比什么都要紧,然后他们便朝着出口的向位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