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总得要学会接受的,纵使是不愿意,他也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他自愿为之。
宿鬼拉过那只细白的手腕,再一一将暮言卿蜷缩着的手指打开,低眸看了看他的掌心。
在昏睡的那些时日里,伤口处结痂了不少,只是本该白净的手心,此时此刻却多出了一条丑陋无比的疤痕。
宿鬼缓缓道:“在过上几日就会好了,阿卿就不会在疼了。”
这伤口是刻意留下来的,昭示着此人完完全全的归属于他了,既已被打上了印记,那么这辈子就都得要留在他的身边。
宿鬼唇畔浅笑,但思及少年还在生气便连人带被的移入到了自己怀里,随之轻拍着哄道:“阿卿又何必生气呢,气坏了身子还得喝药。”
暮言卿抓着宿鬼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呼吸间尽是此人的气息,眼眶不禁微微湿了起来,这温柔于他而言无异于毒蛇。
记忆回笼,脑袋里是自己一幕幕耻辱不堪的模样,宿鬼压制性的逼迫,以及那些无数落在他身上的嘶咬与戏弄。
他听话了不是吗?
他也低头求饶了不是吗?
可是都没有用,宿鬼还是要那样子对待他,现在就连他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在这里他谁都不认识,自然不会有人来救他,也没有人能够带他走……
宿鬼还硬逼着他接受眼下的局面,他根本就抗拒不了,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凭着这一纸咒契,他却又不得不待在这里,待在这个恶鬼的身边……
暮言卿因自己太过于弱小而觉茫然无助,近乎是越想越绝望,他咬唇喘息着,指尖痉挛颤抖着,竭力的想要平息下这种情绪。
宿鬼轻抚着他的发丝,继续轻哄道:“不气了,不气了……”
暮言卿睫羽微微翕动,强忍着心底的战栗吸了吸气,意识逐渐昏沉了起来,感觉身体疲惫不已,终是撑不住在这满是檀香味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锦被的保暖性极好,暮言卿迷迷糊糊的睡着,期间宿鬼好像一直在轻拍着自己的背,轻声温柔的哄着他,让他不要生气了。
“不生气了……”
“阿卿不生气……”
“若让阿卿生厌,那直接杀了便是……”
宿鬼吻了一下他那湿润的眼尾,轻轻把少年放入了榻间,之后又担心他会被冷到,便又给他添上了一张暖被。
纱帐内的呼吸声逐步平缓了下来,寝殿里仅有一丝微弱的声响,香炉中焚烧着的檀香缕缕四散开来,浸染了周遭的一切。
另一面。
死寂的房间里,千予抱着狐狸仍旧坐于榻上,等待着瀛轻带回来的结果,但她那平静温和的目光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黯沉了下去。
小狐狸似有预感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抖抖索索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随后千予冰冷的声音回响在房屋内。
“你说,君上为什么会把他带回来,君上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呢?”
得不到回应的千予蹙眉微恼,下一刻怀中的小狐狸似是被扼住了脖颈,身体在转瞬间便抽搐了起来,挣扎着就自膝上砸落在地。
千予宛如看不到这一幕,继续问道:“君上为什么会怎么做?”
然而,狐狸压根就不可能口吐人言,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小狐狸躺在千予裙边,浑身依旧抽搐的厉害,四肢不停地在划动,苦苦挣扎也没能够换来主人的一丝怜惜与心软。
千予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呢?”
她跟随了君上数年之久,自知君上待人是何等的凉薄寡情,但既然同为一路人,同而是恶,她自然可以明白君上的性情。
正因如此,所以她才会甘愿尽心尽力地效忠于君上,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从来不敢奢求半分,也不求什么特殊对待。
可如今却突生了变故,君上不仅插手了巫傩一事,而且还带了一个人回来,若是换作以往,君上又岂会如此行事?
更何况傀殇大人也同去了,那么巫傩地界应该是无人生还才对,留余后患只会招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这一点君上他不会不明白的。
为何独独放过了那一人?
君上是一时心软?
还是另有原由?
应该是另有原因的吧?
一念及此,千予的心里松懈了不少,现下的情况尚不清楚,等弄清楚原因之后在做应对也不迟。
试问,君上也会动情吗?
君上会栽在一个不定性的祸患身上吗?
不会的,不会的……
君上一定不会的!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更相信本性,因为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君上并没有人性,也不会生出人的情感来。
所以答案是:不会。
一番思考过后,千予稍稍压制住了眉间的情绪,勉强稳住了心神,这才弯下腰去,打算查看查看小狐狸怎么样了。
不成想,这只小小的狐狸竟敢反抗,甚至还转头一口咬上了自己的手,趁机越窗而逃。
千予的美眸中尽是寒气,她不耐烦的暗啧了一声,指间立即催动起了灵力。
养不熟的畜生也没有必要在留着了,不过,死在外面也未免有些太便宜它了,她的东西只能死在她的手里。
瀛轻人未到声先至,一步一态皆透着风情万种,“我都说了让你不必费这心思,那人也未必会领情的。”
“没事。”千予自然的换上微笑,轻声询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君上碰了他。”
闻听此话,千予的指间一僵,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这个答案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是、是吗?”
君上一向只在表面上待人温和,更不会与旁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连亲近都不曾有过,现如今却主动碰了那人?
君上当真碰了他?
君上当真动了心?
瀛轻实话实说道:“那肯定,我亲眼所见,他身上全是欢爱后的痕迹。”
千予:“……”
瀛轻看她脸色有些不好,继而出言宽慰道:“说不准君上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谁知道君上是不是真的动了情?究竟又是对何人所动的情?”
千予:“…………”
无论君上对哪个动情都不是什么好事,好吗?
瀛轻倒是一点都不担忧,她继续说道:“就凭他的存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去死呢,你就看着吧,往后有他苦头吃的。”
闻言,千予垂下了眸子,半响过后才缓缓说道:“也对……也对……”
就在这时,瀛轻注意到了千予受伤的手,那虎口处有着一圈明显的血印,她接着便问道:“你的手是怎么了?”
千予收好情绪,回答道:“没事没事,不过就是被檀音咬了一口罢了。”
微咳了几声,千予不在意的接着说道:“小伤而已,不妨事的,我待会儿抹些药就行,檀音刚刚跑出去了,它性子比较顽皮好动,还要麻烦你带人帮我去找它回来。”
看着她一脸微笑的模样,瀛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这般不听话的小玩意养来何用,要我说啊就别找了,随它去吧。”
“不行的。”千予摇了摇头,淡淡的笑着说道:“麻烦你了。”
见状,瀛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在说了,转身离开了房间,只能认命的帮忙去找那只狐狸去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都是不能留下的东西,同样都是心知肚明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狠下心来呢,当真就那么的难以割舍吗?
君上是这样,千予也是这样。
何必自讨苦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