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如渊的密林中阴风阵阵,少年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处于这种地界无疑是给了恐惧最好的发挥空间,伴随着恐惧滋生出来的种种阴暗足以将人吞没。
紧绷的神经近乎要崩裂开来,暮言卿宛如惊弓之鸟般的,哪怕只是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够让他胆战心惊。
看不到他看不到他。
他在心里拼命的祈祷着,希望那人不要发现自己,希望自己还可以再多活一会儿。
白之涿道:“在撑一会儿。”
暮言卿蜷缩着身子,紧闭着双眼,就连喘息声都在竭力的压制着,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上也满是细汗。
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了身前便戛然而止了。
暮言卿心知已经被发现了,咬牙起身在跑时,那名先前遇见的小女孩赫然站在了前方。
暮言卿一步步的后退,可一转身又看到了宿鬼。
前有狼,后有虎。
小女孩看到少年狼狈的模样,开口指责道:“你怎么把他弄成这样了?这样子做成人偶还能好看吗?”
暮言卿瞳孔一缩。
他们互相认识?
敢情这两人是一伙的?!
难怪那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在遇上了这名小女孩之后,他就越发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现在暮言卿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看来他们两人早就在那里面了,估计还在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所以,之前的那一出,纯粹就是耍着他来玩的。
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简直是恶劣至极。
白之涿语气凝重的说道:“应该是兀戌一境的魔君宿鬼,还有十鬼之一的海婴。”
暮言卿:“……”
完了,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他离被大卸八块已经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在得知了自己面前的这二人是什么身份时,暮言卿浑身都快要凉透了,他没想到兀戌的魔君竟然会亲身前来。
宿鬼挑了挑眉道:“你应该不缺这一个吧。”
此话一落,暮言卿只觉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出现了一种几乎要被压碎了的错觉,疼得超乎了他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后背的冷汗不断沁出,暮言卿被痛得再也强撑不住了,当即就是一口鲜血无法抑制地吐了出来,最终只得瘫倒在地。
海婴双手一摊,无所谓的说道:“是不缺,但我又不嫌多,等你玩够了再把他给我好了。”
宿鬼没有应答。
他缓缓地半蹲下身,双眸含笑不语,只静静的看着暮言卿因痛苦而变得格外苍白的绝美脸庞。
暮言卿本能的就想逃开,但又因有灵力的倾压,使得他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其宰割。
宿鬼手心有微光暗动,霎那间他掌中就出现了一把几尽于漆黑的短刃。
而后,暮言卿的右手被宿鬼轻柔无比的执起,然,在下一秒,他洁白似雪的手背上就多出了一条狰狞的伤口来。
这一刀划得极重,皮肉恐怖的外翻着,猩红的血液顺着暮言卿纤细的腕肘流下,很快便染红了他的小臂以及那雪白的衣袖。
见此,宿鬼唇边的笑容略微渐深了几分,好似很是喜欢少年现下这般遍体鳞伤的凄美模样。
血肉之中,剧痛再次传来。
掌心被贯穿了个鲜血淋漓,暮言卿痛苦的呜咽出声,疼得他几乎快要晕死过去了。
宿鬼眼神微暗,随即拔出了短刃,后将少年血流如注的右手给无情扔到了一边,那沾满了鲜血的刀尖转而抬起了少年的下颚。
要不还是——
先将这张皮相给剥下来吧。
如此的这般作想着,再次落刀之时,刀刃却划了个空,在瞬息之间,躺于身前的少年的身影早已空无。
宿鬼双眸微眯,直立起身来,随后慢条斯理地用手指轻触着那遗留在刀身上的血迹。
“海婴,我可从来没给过你什么人偶。”
海婴不搭语,只是耸了耸肩,嘴角随意一笑道:“可真是没意思啊,今夜我算是白跑这一趟了,这人我还是不要了,看着就怪心烦的。”
直到海婴离开,宿鬼也没有开口在说些什么,他立于原地沉寂了良久,最后仅是极轻的笑了一声。
他缓声说道:“幸无,你去知会阙怀熙一声,就说巫傩的事由我接管了。”
“……是。”
隐藏在暗处的黑影动了动,续而渐渐隐匿了身形,看着有些凌乱的离开了此地界。
幸无心里疑惑不解。
他实在是不太能够理解自家君上的这个做法,哪怕是派遣十鬼来解决这件事,那也同样是算高看这归蕴宗一眼了。
更何况,巫傩一事不是一直都归由蛮娈来处理的吗,为什么君上要亲自插手啊,还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精力。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君上不直接杀了那人呢,还故意玩了这么一出,而且君上他看起来似乎还挺高兴的?
这可真是一大奇事。
难道是一见钟情吗?
不不不不不。
怎么可能呢。
幸无在脑子里无比认真的思考着这其中的原因,想着想着突然间就一个激灵,心中一拍手,顿时便恍然大悟了。
他明白了。
君上他定是因为那名少年的眉眼处与那名女子有着几分相像,故而才会那般的心慈手软,所以才会主动揽下了巫傩的事。
类似那些话本中所描述的情节一般,君上定然是想睹物思人。
哦不。
是睹人思人。
一定是这样子的。
将一切都脑补完过后,幸无在心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脚下马不停蹄地向着蛮娈所在的方位赶去。
在次日,金乌露出地平线之时,蛮娈的宫殿内便传出了一道暴怒的声线。
“你说什么?!”
“宿鬼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管就管?!”
只见一名灰发男子高坐在奢华的大殿之上,在得知了宿鬼的所作所为后,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眸里险些要喷出火了,直接气得他不顾形象的大骂了起来。
“他也配?!”
“就这么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一个手下败将也敢这么大放厥词,本座单手就能掀了他!!”
幸无:“……”
幸无站在下方施了一礼,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冥葬大人放心,您说的这些话属下都会悉数转告给君上的。”
“给我滚!!!”
陪在一旁身穿深色绿罗裙的女子,神色看上去似乎是带着些许的无奈,看到自家君上貌似更加的生气了,她也只好出言去安慰了。
“君上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宿鬼大人一般计较,宿鬼大人他既然主动接手了此事,倒还替君上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呢。”
阙怀熙喘着粗气道:“不行!妄禾你不要拦着我,这次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训教训宿鬼!得让他知道什么叫作天高地厚!!”
妄禾:“……”
“君上……”
紧接着,阙怀熙又恶狠狠地说道:“宿鬼,你就等着受死吧!”
妄禾:“…………”
君上他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而是他压根就打不过宿鬼大人啊,明明每次都去,可就是一次都没有打赢过。
但,妄禾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她也不忍心去戳破自家君上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要是把话都给挑明了说,下了君上的面子,那他估计真要被气疯了不可。
见自家君上气冲冲的出了大殿,妄禾很是无奈的在心里面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哎……
不过嘛,看来她是不用在去归蕴宗了,这麻烦事也不用再去管了。
能乐得个清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