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旬,已至开春。
“咳咳……”
天色将黑未黑,偶有几声轻咳掺杂于风中,院前池里浮着的莲叶仍旧还是一副枯残的模样,正巧应了残阳垂暮的景。
此间庭院中坐着一位少年,他的眉眼低垂着,五官白净柔和,周身萦绕着一种沉静温和的气息,任谁也不忍心打破这样的氛围。
暮言卿坐在矮案前,膝上膝下都有软毯,他手中捧着一盏花茶,袅袅微烟自盏内飘出。
“咳咳咳……”
暮言卿又咳了起来,他端起花茶喝了一小口,不生病倒没事,可他一生病就会痊愈的比较慢。
没等茶盏搁下,一道声音就在耳边乍然响起,暮言卿的手腕一抖,茶水随之便倾斜而出,尽数浇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等愿以身为祭,只求换其前来。”
顾不得已泛红的手,暮言卿顿时就坏顾起了四周来,只可惜这里除了他自己以外他并没有看到还有什么其他的人。
这处宅院是属私人所有,除非是在特殊时期,不然是没人进得来的,一般也只有他会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我等愿以身为祭,只求换其前来。”
苍老的声线娓娓传来,无法防备的声源来处,这一声却让暮言卿的眼部如同针刺般得疼了起来。
茶盏掉落,暮言卿捂着双眼,指节抓着案侧,耳畔再一次传来了诉说的声音。
“我等愿以身为祭。”
这道声音渐渐变得有些古怪了,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奇怪声线,听着让人觉得诡谲至极。
“只求换其前来。”
暮言卿蜷缩在矮案旁侧,艰难的缓缓抬起手覆在耳上,这声音诉说一次,相应的就会让他的眼睛加痛一分。
等从疼痛中缓和过来,暮言卿早已是面无血色了,身躯瘫软在地微微做抖,视线所过之处尽是看不清的重影。
地面的寒气沁入,暮言卿自己抱着自己,转动眼眸看向周围,再次并无一人的结果使他不安地抿了抿唇。
还未消散的疼痛感依然在提醒着他,这并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所认为的幻听,可是在四周都没有人的情况下,到底是谁在说话呢?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这两天他总是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吵吵嚷嚷的,想听清却又模糊不明,忽近忽远。
换其前来?
换谁?
是换他吗?
暮言卿握紧的手心不由得出了汗,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他心知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等愿以身为祭……”
薄暮落尽,天光被一点点遮盖住,细雨降入池内惹得涟漪微起,天地间仿若全都消了音,死寂得叫人害怕。
“只求换其前来……”
呼唤声更加清晰了起来,里头含着的沉重与孤注一掷扑面而来,其穿透力加剧。
暮言卿感觉自己的耳膜似乎破了,已经流了血出来,双眼也重新回到了疼痛当中,再也看不清任何的物体了。
池面突然间浮现出了一股黑雾,那雾悄无声息地朝着少年靠近而去,顺着他纤细的脚踝缠上,直至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
“咳咳……”
鼻间能吸取到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暮言卿蜷缩在地,已是无力起身自救,咳嗽过后缺氧就更严重了,他只觉难受极了。
好冷……
好难受……
他这是要死了吗……
思想在此处停泻不前,暮言卿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那股黑雾之中闪动着诡异的暗芒,片时后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庭外夜雨飘洒,案前时不时的滴落着水珠,地上的茶盏边只残留下了几朵绯花,为此处添了一份有人留过的痕迹。
与此同时,另一片天地间。
边际的卷云映红了此处的万物,归蕴宗内一众修士席地而坐,正为他们布下的灵阵源源不断的祭入灵力。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
修为被连续几日几夜无间断的抽离体内,哪怕是修为在高也扛不住,有几人仅是神色惨白,有的却已是面容枯黄一副油尽灯枯之态了。
前方灵阵散着淡淡白光,可还是不见有异象出现,不知还要坚持多久才能够等来,而有人早已灵竭吐血倒地不起。
眼见四周的同门不断倒下,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一名灰色长衫弟子支撑不住收了手,而后就是一口黑血吐出。
林起意擦去血迹,冷声说道:“既已无生路,又何必在垂死挣扎。”
临近死期,众人心内难免会有多多少少的怯意出现,但碍于无人敢先言出声,他们就只得将这份胆怯强压在心底里。
现如今有人带头罢手了,大部分弟子也就顺势选择了放弃,失去了灵力供给,灵阵散发着的白光也逐渐淡弱了下去。
有弟子附和道:“穷途末路,不如就与他们同归于尽!”
“冥渊中人十恶不赦,千刀万剐死不足惜,此番若是能够拉上几人陪葬,也不枉修道的这十数载了。”
“以身殉道,死得其所。”
“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冥渊的那些魔头都付出些代价来!”
为首的白之涿闭目不语,为了维持住此灵阵,他还在祭入自己的灵力,其余的弟子接连呕血,仅仅只剩下不足十余人在坚持了。
看到一位同门倒地后就没了动静,似乎是已经断了呼吸,在旁的弟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顿时就被吓得脸色尽失。
“死、死了?!……怎么会这样?”
“不行,要是在这么献下去,不用等到冥渊中人来杀,我们就得先死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