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男子半转过身,怔怔回头,望向墙上挂着的那副美人画卷,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上前,将那副画取下来。
他在乔沅面前半蹲下身,将画卷展开给她看,连声否认:“不,不要那个清倌。”
“要她。”
他嗓音嘶哑,手指着画卷上的人,眼中的猩红消散些许,刚才大幅度的打斗,让他的衣衫变得凌乱,结合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格外狼狈。
丝毫不见方才推门而入时的清风霁月,温润公子模样。
乔沅忍着后背的疼痛坐直身子,接过他手上那副画卷,从地上踉跄着站起身。
一刻钟后,光线暗沉的厢房内,只剩下乔沅一人,她起身坐到厢房角落的梳妆台前,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抬眸注视着铜镜中那张美人脸,她指尖顺着脸颊处,缓缓往下移动,最终停在脖颈处青紫的勒痕上,没忍住,低声咒骂了句。
系统空间的栗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着自家宿主脖颈上明显的掐痕,焦急地在系统空间里翻找起去痕消肿的药。
听着脑海里乒乓作响的声音,乔沅将那副画卷徐徐展开,指尖拂过画上人的脸部轮廓跟五官,拿起手一侧的用具,在自己脸上摆弄起来。
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唇……
待完全变成画卷中人的样貌,已然将近巳时,至于脖颈上的勒痕,她没管。
“殿下,您可以进来了。”她抬眸看了眼驻足在门外的身影,坐在梳妆台前没动。
“吱呀——”
紧闭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刺眼灼目的光线从敞开的门缝照进来,日光下,翻滚的尘埃清晰可见。
特意压轻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愈来愈近,随即,面前的铜镜映出身后男子有些模糊的脸。
“阿妘……”
男子从喉口挤出几个哑得有些不成调的含糊音节,伸手想要触碰她一片青紫脖颈,眼底满是疼惜。
乔沅眼帘微垂,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抬眸看向他,起身朝他施施然地浅浅一笑:“殿下?”
男子手停滞在半空中,神情骤然一变而后像是被刺伤般,猛地收回手:“不,阿纭从不会这么唤本宫。”
他往前不断朝乔沅逼近,眼底满是审视意味:“你应该喊我裴野的,应该唤我一声阿野……”
说到最后,他称呼已然变成了“我”,神情越发偏执执拗起来,口中吐露出的名字却不禁让乔沅愣住一瞬。
——裴野?
——他就是原剧情里计划篡位的二皇子,裴野?
乔沅皱起眉,后腰不知不觉间抵上冰冷坚硬的梳妆台边沿处,心底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下颌处徒然一紧,被迫抬起头来。
“赝品果然是赝品!”
下巴被裴野死死捏住,后又被重重松开,力道大得捏红了乔沅的脸。
乔沅不理解他为什么又突然发病,抬手揉了揉被捏疼的脸,下一瞬就见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梳妆台上的画卷,珍重而又郑重地,重新挂回墙上。
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但乔沅不敢肯定。
她手撑在梳妆台上直起身,朝裴野走近几步,站在离他身后不过三尺远的距离:“想必画上的女子,就是纯妃娘娘吧?”
“殿下您,心悦于娘娘?”
她言语间的试探,很是明显。
裴野抚摸画中人脸颊的手一顿,目光沉沉地回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别过脸去:“这不是你能过问的。”
乔沅眸光一动,出声发问道:“那,我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裴野收回手,重新将手背于身后,久久没说话,就在乔沅以为他又要陷入疯魔时,他缓缓转过身。
“再过几日,便是皇后生辰,届时宫内会举办宴席,本宫要你混在上场表演的舞姬中,扮成笼月的模样,给他们献舞。”
说罢,他话语停顿片刻,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与纯妃别无二致的脸上,唇角再度勾起阴冷的笑:“最好,能引起陛下的注意。”
乔沅移开跟他交错的视线,没再说话。
自那日过后,她便被安置在这久无人居住的府邸内,踏不出大门半步。
跟之前在红袖招时的日日闲散不同,在这的每日,她都要跟裴野请来的舞娘学习舞蹈。
为的就是能在宴席当晚大放异彩,被皇帝一眼看中。
转眼间,很快便到了皇后生辰那天。
宴会上觥筹交错,气氛庄重而肃穆,底下大臣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酒过三巡,席间奏响丝竹管弦之音。
身姿曼妙的舞姬排成两列入场,乔沅混迹其中,随着乐声翩然起舞,一颦一笑间,便轻而易举地将宴席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一人身上。
纤细柔软若柳条的腰肢扭动着,旋转动作间,她绚丽的裙摆像是朵艳丽的花,绽放开来。
一舞毕,在一众舞女簇拥下,她笑吟吟地往后退去,身形被完全遮挡住。
短暂沉寂过后,席间的掌声与赞叹声,不绝于耳。
乔沅从舞女身后现身,微微侧眸,视线跟坐在宴席一侧的裴野对上,在窥见他眼底流露出的满意之色时,她便知道,这事成了。
坐在正前方的皇帝龙颜大悦,不顾身边皇后刹那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招呼乔沅走上前来,细细端详好一会儿,当场笑着将她封为美人,并赐号为妘。
就这样,乔沅以顺利留在皇宫之中,留在了皇帝身边。
大抵是她跟死去的纯妃极为神似的外貌,皇帝对她宠爱尤甚,赏赐恩宠不断,不过短短几天,她便从美人被抬到妃嫔的位置。
对此,乔沅可谓是既欣喜又焦虑,不得不借助系统商城的道具,来躲过每晚的侍寝环节。
所幸,这样的时日并未维持太久,剧情里所说的春狩,很快便悄然而至。
春狩当天,春光明媚,风清云净,偶尔有暖风拂面,将一池春水吹皱。
只是山间路多颠簸细窄,乔沅坐在随行的马车里,身形随着马车止不住晃动起来,手掀开车帘一角,桃粉色的衣袖往下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纤细手腕。
她往外张望着,只看见跟在马车两侧,骑在马上的军队护卫,不觉有些无趣,又将车帘放下,阖眼假寐起来。
到围场时,感觉到马车停下,她眼睫轻颤着睁开眼,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
在丫鬟翠柳的搀扶下,她提起裙裾,从马车上下来,穿着软底珍珠绣鞋的脚踩在稍显松软的土地上。
凉爽的风迎面吹拂过来。
她打量着四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的,很是阴凉,鸟鸣声跟溪涧流动声,听得格外清楚。
日光透过林间缝隙照射下来,细碎,亮晃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