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期待季未的蜕变,所以程景对季未格外严厉,像极了一个望子成龙的老母亲,为了让季未争口气,不停的逼他往前走,也为日后他替柳井挑起柳家的大梁做好铺垫。
程景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努力把季未塑造成什么样的人,如同黄昏时分参照物在地面投射出来的影子。
凭借以往的经验和对规则的了解,参照物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改变影子的形态,若是对成品不满意,甚至还可以抹杀掉影子的存在,推翻一切重来。
在程景的操控下,季未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按照程景的意愿活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违背,也不能反抗。
季未在享受程景厚待的同时,也慢慢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选择的自由,拒绝的余地以及鲜活热烈的感情等等。
程景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季未如愿变成了她最希望看到的样子。昊宇也是这样,在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后,他甘愿屈居人后,为季未所用。
长青公馆落败,身为受害者的两人尽管遭受了后来人的诟病,也要尽力保全长青公馆的名声,从没想过要将真相公之于众。
但她的教育也是失败的:柳井纨绔败家暂且不谈,被众人视为天之骄子的季未与昊宇先后叛出长青公馆,无端让人看了笑话。
这还不算什么,一向以理性与聪慧著称的季未最后居然不顾自己的名声,公开出柜,声称自己爱慕程景的儿子柳井已久,这辈子不可能再娶亲,就算要娶,也只会娶柳井……
要知道,那时候的季未早已变成了程景和柳衍名义上的养子,而柳井,那年也才15岁。
忽略性别不谈,尽管年轻气盛的季未能够做到从一而终,那尚显稚嫩的柳井呢?他又如何能接受自己未来的伴侣是个男人?
……
终有一刻,黑夜会降临,影子将得以挣脱束缚,借着无止境的黑暗,来到主人的身边,模仿他的一举一动,直到取代主人,成为新的主人。
同样是由赵语凌教导长大的赵银川则不然。
他披着温顺的外皮,从恶狼群中穿梭而过,身上娇嫩鲜美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满是撕咬抓挠的痕迹。
尽管前路坎坷不平,添堵都人遍地都是,甚至于所有人的眼里都容不下他,都想要他的命,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但他依旧不卑不亢,以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傲然立于白赵两家的中间,风雨飘摇,依旧不倒。
外表的形象尚且可以改变,但骨子里流淌的偏执和疯狂却无法掩藏。与恶狼生活久了,他早就忘了自己的天性,就算偶尔想起来,流露出来的,也只会是让人无比恐惧的狼性。
他从肮脏腥臭的泥土里长大,根茎早就烂透了,幸得赵语凌精心呵护,才得以抽条延展,开出畸形的花。
畸形与正常,偏执与淡漠,这才是他与季未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
“还好吗?”赵银川问他。
柳井没说话。
赵银川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见柳井不想说话,便不再逼他。
“那走吧,该回去了。”
谁料,柳井这会儿倒不装哑巴了,“不是说要带我去熟悉环境吗?怎么不去了?”
赵银川欲言又止,见柳井一脸决绝,最后还是妥协了,“行吧,那我带你去悦知书院看看。”
“嗯。”
江苑市多山,与江津相比没有那么多平地,因此在发展上不如地理环境优越的江津,但好在资源丰富,所以江苑与江津之间的差距也没那么大。
悦知书院坐落于地无三尺平的邕宁区,周围都是高大的山。虽然山地众多,但交通却不落后,四通八达,十分便利。
学校占地面积极大,位于山脚下,依山而建,面前是河,河水滋养一方生灵,养育一方魂灵,别具一番风味。
河流穿过校园,绕过整个椭圆形操场,像是一双蓄满水的大手,数不胜数的桥梁作为连接,把整个操场托在手心。
学校虽离闹市区不远,但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无喧嚣人声打扰,也不缺与世俗的联系,倒是个适合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此时,悦知书院门前的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辆显眼的垃圾车停在马路边上,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垃圾车里装满了黄棕色的落叶,看样子应该是清洁工放在那里的。
街道两旁的小店无一例外都在营业,但让柳井诧异的是,明明商店数量众多,但无一例外,里面一个顾客都没有。
主人家也不吆喝叫卖,而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架起牌桌,自顾自打牌谈笑,消磨时间,一点东西卖不出去的危机意识都没有。
赵银川只需看柳井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这所学校比较特殊,去年就改了校规,放假时间也由原来的一个月变成现在的半个月。”
“学生嘛,闲钱比较多,在学校里花不出去,等放了假,自然会来这里消费,所以这里的小商贩们不用愁东西卖不出去,因为里面的学生会为他们买单。”
“……”
柳井实在没有想到,赵银川居然会和他说这些。
见柳井不搭话,赵银川还以为他在思考自己未来的处境。为了安抚柳井,让柳井心甘情愿的来这所学校上学,他只得继续开口,“不用担心,你不住学校,下午放学的时候,赵姨或者我会来这里接你。”
“要是不想去上学也行,给老师说一声你就可以回来了,没人会责怪你,你做的选择永远是对的。”
因为料定柳井会去上学,所以赵银川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顾忌,丝毫不用担心柳井会突然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