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想,倘若没认识若风之前,我本就如此堕落不堪吗?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耳边传来屋内的抽泣声,我望着屋子,想透过那白纸看到屋内的人。
那细微的哭哄声,一下下牵扯着我的心,心痛难忍,我捂住心口,像是要抓住正在流失的什么东西,只能无声地承受这一切。
最终,在半圆的月光下,我们隔着一扇木门,都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我深陷于赌坊那昏黄的世界里,周围尽是被金钱欲望吞噬的人,我也在其中沉沦。
在那赌坊之中,常常能瞧见小何公子的身影,只要跟着他下注,就必定能有所斩获。
时日一久,我们便因这赌坊而渐渐熟络起来。
我发觉,他虽和我一样身处这欲望的漩涡,却又有着不同之处。
有一回,我心怀叵测,找了个借口带他前往青楼。
那青楼之中,脂粉味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我想看看他在这声色场所中出丑的模样,毕竟我不相信有人能在这样的地方还保持清白。
我灌了他许多酒,他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用力撑在桌上才不至于倒下。
见时机成熟,我故意耍起流氓腔问他:“这儿的女子个个貌美身材好,要不要叫几个来呀?”
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使了个暧昧的眼色,拖长语调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话毕,我正要欲叫女子进来伺候,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听到他坚决的拒绝:“不可以……”
他醉醺醺地问我:“刘夫人知道吗?刘大公子常来这里吗?”
我的心猛地一颤,恶狠狠地说:“你在乱说什么!我很少来的!”
小何公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赶忙道歉:“不,不好意思……我以为刘大公子第一次就带我来这,是很熟悉呢。”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羞怯地说:“说多了,说多了……刘大公子不要嫌弃啊!”
我只应了一声,心里却乱如麻。
是啊,我的夫人若风还在家中等我,我怎么能用这样的小人之心去揣度小何公子呢?
这场闹剧般的试酒,就在夜半时分草草收场。
之后,仿佛我们之间有了一种默契,不是在赌坊,就是在那家青楼见面。
我们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瘫倒在青楼里,只要一睁眼、手上有点力气就又开始喝,直至昏睡过去。
有多次喝多之后,脑子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些话语,反倒让脑子有了几分清醒。
小何公子醉眼朦胧地哭诉着:“我的母亲,因我而丧失了生命。”
我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能笨拙地问:“那……你父亲呢?”
小何公子眼神哀伤地说:“他……也死了。”
我诧异道:“死了?父母双亡嘛?”
他接着说:“他们两个都是在大火中死去的,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疑惑地问:“什么都做不了?”
小何公子带着醉意的眼神盯着我,说:“她说……是火神的洗礼……是不可抗拒的。”
我不禁惊讶:“什么?这年头还有信这种东西的嘛?”
小何公子却十分认真地说:“母亲说……我还不可以接受洗礼,说我身上还未沾染罪恶。”
“所以……她把我推出来,我眼睁睁看着火神带走她的生命。”
或许是我脸上的怀疑太明显,他冷哼一声:“不信是嘛?”
说着,他发疯似的扯开胸前的衣领,我看到他的皮肤上有大片红色块状物,上面布满斑点和瘢痕,从颈部斜跨到腹部。
他颤抖着抚摸伤疤说:“这就是证据,火神存在的痕迹。”
自那一天起,我和小何公子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彼此也更加熟悉。
爆炸发生前的一周,清晨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望着熟悉的房屋、家人、花草,还有刘家的产业,我却觉得这一切都与我毫无关联。
在泛着白光的视线里,我看到若风像往常一样带着女儿,可她手中竟开始绣起布来。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疲倦的双眼,她一向是最不喜刺绣。
女儿在旁边欢快地手舞足蹈,我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去看看。”
我鼓起勇气向她们母女靠近,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女儿脸颊的时候,余光瞥见若风那嫌恶的表情,我的手猛地停住。
若风抱起女儿转身离开,只留下那未绣完的花。
我手指轻轻贴在布料、花朵和针线上,心中的空虚感如决堤之水般彻底爆发。
当晚,我像往常一样来到青楼,向小何哭诉我的生活,诉说我的罪孽,还表明了我想死的念头。
他有些吃惊,问我为何。
我说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父母亲只看重最有能力的二弟,根本不在乎我。
而曾经与我相爱的妻子,也因我被困在这牢笼之中,无法过上她想要的生活,被迫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