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赤刚听完妗儿对李进的审讯之语,心中满是钦佩。
此刻瞬间涌起必须执行的决心,当即拿起旁边闲置的木桶,捞出四五只死鱼。
方甜见桶中之鱼,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珍爱的佩刀。
“快取一只鱼出来!”方甜一边厌弃地看着鱼,一边催促着胡赤。
“好好好,我来。”胡赤那白皙的手瞬间没入乳白色的水中,不过须臾,鱼便被取出。
方甜迅速剥开鱼腹,只见其中确有一坨坨的细肉,还有灼烧的痕迹。
“唉,真没想到这李进如此心狠,竟将人……弄成这般模样。”唐羽紧挨姐姐说道。
妗儿目光柔和,对此事,满是遗憾。
“或许,这便是那自卑又敏感且执拗的男子,满心爱而不得的疯狂,程时娘子真是所托非人。”
方甜又接连剥开几条鱼,几乎每条鱼皆是如此,鱼腹之中皆有细碎的肉。
林成微微点头,嗓音依旧淡漠:“回去派人彻底清查李家与这个鱼塘。”
众人返回李家院子时,只见木门外站着一人。
他神情恍惚地走进,瞧见躺在地上的李进,悬着的心终是彻底沉落。
姜屯见到林大人,知晓事情已然败露,双膝跪地。
“大人,请您判罚轻些吧,李进他本性不坏啊!”其嗓音中满是悲痛与哀求。
唐羽闻此,怒不可遏:“心不坏?不坏他怎会将自己的妻子碎尸喂鱼,那鱼塘中皆是他妻子的……你竟说他是好人?”
姜屯听罢,泪如雨下,连忙摆手,口中不停说道:“不,不,早些时年,我险些摔下山崖,是他拉住了我,救了我一命啊!”
妗儿望着眼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心有不忍,开口道:“可他终究是杀了人。”
姜屯抬眼瞧见这位金发女子,只觉熟悉,不停磕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口中苦苦哀求。
“求您,这位小姐,看在我救您的份上,让李进所受刑罚轻一些吧!”
妗儿听闻此言,满心疑惑:“什么?你救了我?”
林成恍然明悟为何会有两个土坑,为何唐二小姐会在河岸边溺水。
“是你将唐二小姐从土中救出,背至岸边,并将铁锹掩埋在附近?”
“对,是我!我实在不忍再看他杀害他人,那日这位小姐跑过我家门前时,我看到了。”
姜屯虽未年老,却尽显老态。
“那你为何不报官?”胡赤满心不解,既然目睹一切。
“李进,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呐!我怎能将恩人推向绝境呢?”姜屯真情流露,只求李进所受皮肉之苦能少一些。
然而世间自有律法,岂容私情。
那一日,妗儿目睹了如花似玉的程时娘子,香消玉殒于丈夫的癫狂与沉默之中,身躯在她曾喜爱的鱼群中短暂停留。
后来被带回大理寺的李进,以及包庇他的姜屯,皆被收押入狱。
那时,妗儿发现牢中的李进行为异常,从姜屯口中得知,李进自半年前见到程时娘子后,每日精神紧绷,时刻想知晓她的去向。
后来的李进,在这般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渐渐患上抑郁,性格逐渐压抑,不再显当初之色。
后来,李进时而在妻子身上看到红印,产生时间认知错位的幻觉,实则那红印是他自己所留。
再后来,长久的幻觉又添了幻听,致使精神分裂,总是听到温赋对他的诋毁与羞辱。
直至那日,李进将妻子误认作温赋,一怒之下痛下杀手。
那几日,他在家中借酒消愁,不愿清醒,沉醉于酒乡之中。
牢中的李进时而清醒,知晓自己杀害了心爱之人,愧疚、难过、恐慌之情汹涌而来。
时而又沉浸在幻想中杀害温赋的得意与兴奋之中。
李进在牢中疯癫的日子很快结束,他迎来了死刑。
姜屯因包庇之罪被关在牢中半年,并被罚了钱财。
此后,妗儿写了一封信,将其珍藏在本子当中。
那是一个阴霾密布的日子,妗儿依约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当她赶到之时,只见即将被斩首的李进,头被按在木头上的那一刻,他的嘴角眼尾挂着笑。
当“行刑”之声响起,屠夫的刀落下的瞬间,李进的头随之落地。
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地面,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妗儿手中的伞微微下落,大雨瞬间倾盆而下,血水顺着雨水流淌,她恍然意识到,那是幸福与解脱的笑容。
周围被风雨吹落的桃花,随风飘落,落在李进倒下的眼前,久久未曾离去。
这世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李进因爱生痴,因痴成狂,最终酿成大祸,落得如此下场。
而姜屯,因念及恩情,包庇罪犯,亦受到了应有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