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听风跑到面前,他又再次看清了她眼眶附近融化了一半的黑色眼影,和涂得极其夸张的嫩粉色口红。还有一串巨大的金色耳环挂在她的耳边,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圆环叠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响个没完。
“你……”
他深感震撼,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觉得自己失去了语言,只是默默掏出手绢递给她。
“擦擦汗吧。”
“谢谢。”赵听风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一遍遍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顺带着把厚厚的一层粉涂开了一小半。
云凭岚站在旁边,静静地观赏着赵听风的造型,不知道自己现在露出笑容是不是不太礼貌——虽然看到这个造型能不笑的人实在是太有克制力了。
虽然他想起来自己应该先为赵听风迟到的事而生气,或者问一下她到底出于什么理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但是这样的赵听风实在很难让人在开口的时候关心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一个人都把自己弄成这个造型了,还需要问什么问题吗?
或者说,如果她真是为了折腾这么一套造型而迟到,难道还能责怪她吗?
他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对赵听风生气:即使她迟到了这么久还把自己打扮成了一棵仿佛是色盲艺术家创造出来的圣诞树。
于是就在他打算原谅赵听风的时候,他的视线稍微移动了一下——
赵听风的衣领那里,分明留着几个唇印!
当然,这些唇印很奇怪:颜色太红了,完全无法想象什么样的男人会抹上这么鲜艳的口红吻她的颈子;形状太清晰了,很难想象多用力的亲吻才能把唇印这样印上去;而且从唇形看怎么都更像女子的。
但是云凭岚甚至没来得及分析,看到唇印的下一刻,他已经问出声了。
“这是什么?”
这个问题简直太蠢了,但凡云凭岚多想一下,他可能都会把这句话吞回去,然后努力装作看不见,直到他实在忍不住。
而赵听风也只是很配合地抚上自己颈子上的唇印,随便擦了两下——只是把那些口红印擦得更开了。
“这个啊,唇印,没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皮草往上拉了拉,故意挡了挡颈子。
“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云凭岚转头就走。
“哎哎哎!错了错了!这个方向!”
赵听风一把拽住往回走的云凭岚,指指反方向:“那边才是水族馆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拖着云凭岚往水族馆那里走去,还一边有些讨好似的冲他笑着:“这么久没见了,给个面子嘛,我好不容易弄到邀请函的!”
“是你弄到的邀请函吗,什么好不容易……”
“啊大少爷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来来来这边走嘛——”
“……算了。”
直到被拖进了水族馆,云凭岚才慢慢消了气。或者说,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侧着头,看着赵听风的皮草,而赵听风还在一脸欣喜地看着头顶游过的小鱼。
他算是看出来了,哪会有这么刻意的唇印,他甚至能想到赵听风拿着口红对着镜子往自己颈子上画画的样子。
——这个笨蛋,竟然只知道照着书上的图像画吗?书上画的都是女子留在男子身上的唇印!真是造假都不会。
虽然他依然不清楚赵听风大费周章地给自己画唇印是做什么,就像他不理解赵听风弄这么一身以她不算很好的品味也搭配不出来的造型是什么。
甚至不管怎么想似乎他都有足够的理由为这件事而生气。
但是他还是因为发现了这些唇印是来自于赵听风本人而突然消了一大半的气,甚至心情一下子又愉快起来。
他很好笑地指指赵听风的皮草上沾着的一些毛絮:“这是什么?”
赵听风一阵手忙脚乱地掸拭。
他又绷住笑容指指赵听风棒球帽上的墨水印:“这又是什么?”
赵听风努力地用手擦拭,发现擦不掉之后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帽子扣回了头顶的发卷上。
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再指指赵听风左耳的耳环,那里竟然还在无数小金环之间夹了一个黑色的耳钉:“这个呢?”
赵听风侧着头单脚跳了半天,把耳钉抖下来,淡定地扔回手袋里。
他最后一边笑的发抖一边指指赵听风手袋上一小坨干了很久的颜料痕迹:“你还会画画?”
赵听风把手袋转了个面,把颜料冲着自己。
“这样满意了吗?”赵听风露出一个身心俱疲极不优雅的笑容。
云凭岚“噗”地大笑出声,甚至有点刹不住车的趋势。
“牙齿……牙……你的……”
云凭岚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赵听风翻翻手袋,发现没有镜子,干脆就着旁边光可鉴人的柱子照了一下,才发现口红都粘到牙上了。
实在是没办法,平时上班的时候,她都是图方便,口红沿着嘴唇转一圈就算完了,哪里试过把一支口红在嘴上反反复复涂了十遍之久!加上她跑过来又太着急了,大概是张嘴喘气的时候一不小心沾上了,她有什么办法!
不过好在她的目的本来就是让自己的形象糟一点,所以虽然尴尬,她还是用手指随便擦掉牙上的口红,然后转过身来,就当无事发生。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