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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疑是惊鸿照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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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余年凡尘中……如梦尽是空……”

名为春分的持明女童用稚嫩嗓音唱起一折戏,水榭亭台外有烟云雾霭,面容昳丽的青年摇着折扇。忽得有人问他:不是说在外跑业务,你和她怎就回罗浮了?

金人巷——。东陵拉长了声音,回头去看这位在生物学领域无出其二的天才,姿态显得颇为悠闲。他笑吟吟地:含章去和分部市场开拓的那群人谈了,她才是正儿八经天舶司的人呀,丹枫哥说凌解转世蜕生出壳几年了,教我来看一眼。阮·梅不知可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女孩,一板一眼唱的认真,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戏里。她并不知晓此折持明时调的内情,只在过去自己的手记中翻到,于是满心欢喜的唱起它来。

东陵却是记得的。凌解望向他时,那双眼中满含动容的悲伤——缘何流泪?彼时年幼的卡卡瓦夏同春分一般懵懂,听她唱‘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听她娓娓道来丹枫颠沛流离的一生。

另一个丹枫,并非万世不移的饮月君。凌解是罗浮声名远扬的戏曲大家,以戏引情,竟越过太卜司的大衍穷观阵,窥得一重世界真正的阴影。饮月之乱。那时她还年轻,无措望向为她授艺的老师,对上那双青粉点金的眼,沉静明光宛如瓷上釉。云何住轻轻‘唔’了一声,嗓音听来仍是很淡的:你想找到它的答案吗?

明晃晃水落石出。玉京令使。凌解凝视她片刻,却反问道:为何是我?答案只是恰巧而已,煌煌众神不会在意一片贝壳被海浪抛去何方,祂们仅引领潮汐的流向,对于碎雪拍岸带来的一切,都称得上漠不关心。

我不好奇故事本身。凌解坦然承认。可人这一生活在世上,总要遇见属于自己的缪斯。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瞳中有着千万年的温润华光。她不介意自己随波逐流,也无所谓被当成棋子,人之一生就是一出起承转合的戏剧,淬炼骨血、煅烧皮肉,都只为剧本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为此……赴汤蹈火,无怨无悔。

万死不辞。在玉京令使宽容地默许下,凌解在梦里看过多少世的饮月,睁眼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匆促之下舌头打了结。她说:叶老师?紧接着,此龙在顷刻间反应过来,一口咬在舌尖上。痛感令她找回了些许理智,重启的感官在告诉她,此人是谁——无相司命。

叶鹤舟侧目来看她,眼尾艳色如刀,劈开凌解记忆中昏昏然天光。她知晓这种温柔悲悯的本质,实则是一种傲慢的不在意,仍难以避免沉醉其中。来自一位星神的注视,来自「概念」的关爱,又有谁能不心动?

当东陵问起这调子背后的故事时,凌解像是迷了心窍似的,鬼使神差吐字:可能仅唯一,万世不相逢,丹枫死的不冤。年轻的埃维金没听懂这话个中含义,她却心知,唯「概念」有求必应。慈悲的、无上的神。

不必将我抬的如此高。叶鹤舟后来与她谈起,信手落下一子,瑰丽容色在鳞渊境的粼波中葳蕤生光。当事星神眯起眼睫,收束锋利,仿佛划破人手。卡卡瓦夏随丹枫学悦神舞,「不朽」笑没笑不知道,反正「概念」看得挺开心,转头望向捧着一杯鳞渊春的凌解。

她没那么幸运,寿数将尽,再活不了两年。卡卡瓦夏跟她学唱《龙牙传》时,年纪还要小,万代饮月的过往只烟云渺茫。如果他愿意,就等丹枫亲自来讲吧。

那就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丹枫心中清楚,东陵并非原作那个卡卡瓦夏,不必颠沛流离半生、几度濒死,最终得到一个答案。多少个饮月甘愿赴死,才换来如今怀抱自由风的好日子,他人不必知晓。前人好像总是这样的,指点后辈时殷殷恳切,却绝口不提走过的漫长荆棘路,包容似海的表象之下,万般滋味在其中。

不必成为我。不要成为我。含章比东陵更要咄咄逼人得多,她凝视着罗浮龙尊的眼:而我们并不知晓你是怎样的人,又何谈规避踏入绝路的命运?诡辩。当有人提起‘不要想象一头在房间里的粉色大象’时,你自会控制不住地去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听不看不问。

我们亲爱的饮月君何其明智。太多个他心甘情愿承受同样的剧痛,作为蝴蝶被爱人的标本针钉死,只有丹枫想要自由。仙舟有志怪传闻,曾经有人失去了心脏仍活着,直到被人指出这点,才在顷刻间暴毙而亡。

由此可见,只要不知晓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就能一直快乐且平静的活下去。概念没有谜底,你要自己在命运的哪页写下注解——也可以唯余空白。作为太卜司的卜者,东陵日日见过太多人的故事,早就总结出一套定规来,戴个墨镜能直接坐金人巷口给游客算命。

命运从来不投骰子,万物生生轨迹如一。看在叶鹤舟的份上,符玄懒得说他。天上煌煌众神行棋,只在潮起潮落之间,凡人的命运天翻地覆,算它又有何用?

自然是有的。长开了些的埃维金青年倚栏而笑,瞧着像五彩斑斓的孔雀,艳丽得她眼睛疼。所谓命越算越薄,正是人们知晓后欲躲避它,却晕头转向撞进早已织就的罗网。可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是做不得假的。

后来黑天鹅作为占卜师,为来者揭示命运的面相,也不过将过往悉数看尽,注视它导向哪条河流。命运是无法回头的单行线。含义并不是它无法改变,可人这一生,在岔路口只能做下一个选择。答案自是唯一。

凌解当年看到了什么?格兰蒂娅随东陵来太卜司,瞧见自己的弟弟唱起一折戏,持明时调哀婉清丽,大衍穷观阵的流光幻象涨落不息。她忽然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在唯物的世界里搞唯心主义……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倒不愧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她这样想。

花云应能透过一片叶子,推演出神代那个一切行将落幕的秋天,东陵就能因这一曲持明时调,看见往世千年万代的饮月君。也许作为太一的后裔,他们血脉中流淌着如出一辙的疯劲,格兰蒂娅接住一片飘落的记忆碎片,隔着漫长的光阴与不知谁人某某从容对视。

那不是她的弟弟,他不是卡卡瓦夏。格兰蒂娅听见有人吐出一个名字:雨别。他是第九十任罗浮龙尊,饮月君。此龙将波月古海迁至仙舟,不知受了多少年骂名,有欲悲欲狂者以死明志,哀哀恸哭我持明完矣。

龙尊无动于衷。格兰蒂娅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她又并非不认识丹枫,这人不该这样的。他说:我前世皆心满意足,乘兴而归,此身不留憾事。真的吗?真的吗。这究竟是一场经年累月的自我洗脑,亦或真的有幸福的时刻存在,你又为何……看起来那般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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