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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书啦 > [告梦书]水中烛火的倒影 > 第9章 白日梦我

第9章 白日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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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比砂金高一点——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前者从小随着星神和令使们长大,一直在仙舟求学直到成年。后者却颠沛流离半生,死亡的讣告如影随形,时至今日仍需赌上一切,孤注一掷方才有可能胜利。他回过神,发现景元和丹枫都不见了踪影,仅另一个自己站在原地,抬起眼望着他的目光过分平静。我们亲爱的总监大人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对此却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前来赴约。

他问:你到底图什么?而东陵坦坦荡荡:暂时歇一会,这不好吗,整个世界又无人恨你。他促狭地补充一句:他们讨厌的只会是我。砂金一时哽住了,很想说你也知道啊,你真就不在乎点名声吗——好吧,其实他本人也同样是不怎么上心的。

东陵带着他坐在廊亭下,从哪抓出来把茶叶扔进壶里煮了,姿态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活脱脱一位经验老道的仙舟人。砂金捧着杯子只觉扎手,双重含义,它是真的烫、也是真的烫。过了片刻之后,他看到另一个自己露出笑来,摇头叹息般开口:如果我不说,你就永远不问了吗?但这些事情,本就是你有资格知道的。黑天鹅做的忆泡刺激性和后遗症太强……果然,还是用文本资料吧。

砂金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们是同位体,太过了解彼此,不必做无谓挣扎。他素日里在公司花枝招展的性格和锋利的压迫感都是工作所需,这个空壳子里面的卡卡瓦夏从来是温柔又有分寸、却千疮百孔的灵魂。庭院里又开始下雨,东陵立在那看了半晌。他回过神,转手递给他一张便携式文件资料夹,这种技术将电子阅读器的功能压缩到了白纸上,几行字就让公司高管大脑EXE.报错。

从最初的星神诞生讲起,就与砂金的认知大相径庭,基本盘倒是没怎么改变……只单茨冈尼亚的地母神是已死的「秩序」太一这件事,就足矣让他震撼到久久难以回神了。以及,没记错的话。匹诺康尼那位橡木家系的前家主,星期日,他好像是「秩序的残党」?战略投资部P45的总监陷入良久的沉默:不是,那我和他对局的意义在于?

……好吧。但在茨冈尼亚覆灭之后,我拒绝了酒馆的邀请,放弃了巡猎的命途,在虚无的笼罩之下选择了存护。无论怎么算,归根结底,和我还是立场相悖的嘛。砂金想。人不能永远活在梦里。

或许人世有千万种可能,但那些都早已与我毫无关系。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着。东陵望向他的神情沉静如海,片叶波澜不惊,对方这样回答:是。

但暂时的休憩并非逃避。和他相似又不同的眼中波光潋滟,看起来明亮又温和恳切。你不是那无足的鸟——一生一次的落地即为死亡。我是被一位星神和祂的令使们带大的孩子,认知与常人也许有所不同,但对于「自己」而言,我想……我还是拥有发言权的。停下脚步并不能代表你输掉了这场赌局,更不意味着死亡,我们没有利益冲突。

你似乎把我当成必须要打碎的梦境了。东陵给他端过来一盘芳香扑鼻的点心,砂金沉默着伸手拿起一块,听到那人往下说: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我的人生对你来说也许太过完满,以至于恐惧物极必反,这是太残忍的一种认知。支撑你走下去的到底是什么,痛苦还是爱?

砂金艰涩出声: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

东陵忽然在某刻意识到:他似乎太过咄咄逼人了一些,砂金面对自己时则总是有问必答。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P45的总监如此……乖巧,换个人来都要大跌眼镜。但此刻对谈的是两个相似的灵魂,跨越漫长的时空,在浩渺的宇宙中相遇。

他想起自己给予另一个维里塔斯的回答——对方指出一个问题:你既然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和砂金的相似性,又为什么随时能够脱身的情况选择了留下?东陵动了动眼珠,对上那双赤金的瞳,语调轻柔至极:教授,我想……你应该没有参与过仙舟对外和丰饶民的战役吧。我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大家以性命相托,后退的下场只有死亡。也许是被敌人杀死,但更有可能由军令处决。这是我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原因,我无法望着另一个相识者就这样死去,因为战场上每一条性命都弥足珍贵。既长生种如此,何况你们?

我是丰饶赐福的容器。粉身碎骨在我的过往中不是比喻,而是一个……形容词。仙舟人的恢复能力没这么强,但也比短生种高出太多。即便是如此情况,死亡的阴霾也在如影随形的笼罩着,我后退一步——诸君皆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渊沼。

他抬起那双瑰丽的眼,语气听来郑重,近乎一字一句:“走在概念命途上的行者,往往是僭越至极的疯子。你只能选择碾碎我,让我再也不能亵渎你所信仰的神明,或是被我倾覆。但唯独关于这点,我不能赌、也不敢赌……那是万万人的命。”

“怎么说——我目前的监护人之一,也算是巡猎的令使。我的死亡不足言道,但他人决不能被无谓的、轻飘飘的牺牲。这是我暴露身份也要留在这的原因。维里塔斯,你也许不懂……但没关系。”

“只要我明白:它至重至轻。”

一片羽毛飘过河水,终有沉下去的那日。彼时这片宇宙中唯二属于埃维金人的眼睛对视,砂金终于明白:这是在爱里长大的另一个他。有太多的人、很多人都在爱他,才能养出这样的从容和云定风清。东陵只是微笑,和当时的他如出一辙。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砂金猛然扭头,咽下已经涌到嘴边的、放声尖叫的欲望,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姐姐?来者正是格兰蒂娅。这位自幼拜入现今老师门下,甚至冠以【拉帝奥】这个姓氏的学者沉静的注视他,与其相似的艳丽眼眸更像繁野春花,她轻轻应了一声。走吧。她说。带你去别处看看。东陵毫不意外的笑了一下,顺手关掉了兢兢业业造雨的装置——另一个他到底不喜欢这种天气,毕竟每一场雨都意味着厄难以及失去。

就在青翠掩映中的门扉被关上的那瞬,在空气中折射的无数水滴展现出瑰丽虹色,像迷幻至死的一场梦。东陵将冷掉的鳞渊春泼进池子里,抬手弹了一下自己戴着的那枚耳坠,于是,他听见……

高天之上传来的一声清越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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