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在路上说:等会,托帕和教授难道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吗?叶鹤舟笑了一下:你都说那件项目不会自己独吞了,她应该是去起草合作计划了吧。叶琳娜一向是思虑缜密周全的人,你却将人生看作赌桌。金发青年叹气说难道不是吗,仙尊心中却笑小维的含金量可见一斑啊,诸般派系就像不同的人,各自的看法都不一样,但也都对。
属于「罗浮」的玉界门映入眼帘,星槎海码头照旧没什么改变……除了看到愿赌服输学狗叫的公司员工,东陵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叶鹤舟侧首悄悄说:“噢……没事,也不是第一回了。自打星和穹那俩孩子这么干了之后,他们好像被开发了什么新的性癖一样越挫越勇,你准备管这件事吗?”
老师,是否有一种可能,只是一种可能。我是战略投资部的。东陵扯了一下嘴角:您也知道奥斯瓦尔多和我新仇旧恨横跨星海和世界线,埃维金人有仇必报,就……。也没必要救了吧。他又一次戴上在空间站摘下来的墨镜,暗自感谢这回出门没穿那套花里胡哨的行头。叶鹤舟看懂了他的动作只觉好笑,转头就去宣夜大道买了两杯仙人快乐茶,正好撞上过来的符玄——有请太卜司一叙。
生有金粉眼眸的少女显然知道这二位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却也放任东陵在半个系统时内赢了青雀十一把帝垣琼玉牌,眼睁睁望着摸鱼达人垂头丧气地去干活。叶鹤舟说他真干过让下属跟他压赌注,谁赢了谁加班的事。符玄语气微妙:穷观阵都没法解析他的好运从何而来呢。仙尊对此不置可否:再补充一句吧,模拟宇宙的样本也不足。
符太卜说:连身为星神的你也不知道吗。叶鹤舟回答她:不要那么快就道破我身份啊,小玄。你询问的是作为一个人的我,因此我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拜谒神灵也不总是好事。你觐见博识尊时不也很痛苦么,别再追问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符玄盯着她的眼睛,身影依稀和那个师傅死后独身从方壶前来罗浮的少女重合,而天地宽容,允应死者生,她这才好奇起命运的解法。
但叶鹤舟终归还是希望她活得久一点的。踏上概念命途的仙舟人不必忧虑魔阴身,但翅膀不会被日光融化的伊卡洛斯会被烧成灰烬,这是毫无疑义且必然的事情。迟一点,再迟一点。符玄拿来新的绣金锦袋,按惯例放了一张纸条,说是穷观阵算出的谶言。但东陵知道,那只是白纸而已。
什么都没有写,什么都不必写,能解开所有谜题的那把钥匙已经在身边了。他的老师,他的引路人。踏出太卜司的大门之前,符玄遥遥对着两人的背影道:祝你生辰喜乐……平安顺遂。织经谶纬者给出了这样的祝福啊。叶鹤舟弯了一下眼睛。
她偏头轻声说:“你看,卡卡瓦夏。她也很喜欢你——但我想,青雀也许不。因为你让她加班咯。”
东陵从善如流:“我该怎么向她赔罪?”
叶鹤舟想了一会:“还是给她打信用点吧。”
-和【耍一把帝垣琼玉吗】的私聊界面-
Aventurine:【转账:100000信用点】
耍一把帝垣琼玉吗:?????????
Aventurine:我不是有意让你加班的,朋友。
Aventurine:毕竟你不是公司的员工。
Aventurine:老师建议我这么向你道歉。
耍一把帝垣琼玉吗:……太卜大人说我今日有财运居然是这个意思吗,我宁可不收钱回去摸鱼啊!
Aventurine:哈哈。那我就没办法了呢。
东陵低头在手机上和人对话,被叶鹤舟拉着往前走,那真是半步路都没看。抬头一瞧,嚯,神策将军府。他对这不算陌生……小时候在这住过。众所周知,二十多年前的茨冈尼亚是一颗荒星,是两位来自星穹列车的无名客遵循着「开拓」的意志抵达那里,并且和公司一起给予了帮助。事实真的是如此吗?卡卡瓦夏只能说:其中的一部分是对的,另一部分……也不能算错。毕竟《要断章取义》出自《不要断章取义》这种事很常见嘛。
当年那两位无名客,名为叶鹤舟和……丹枫。自称是「概念」令使的姑娘和罗浮的持明龙尊,为茨冈尼亚带来了丰沛的雨水,并驱赶了意欲发起一场屠杀的卡提卡人。尔后,白玉京的那位【雾山春神】在土地中插下一枝金边的柳叶,带来幻梦一般绵延的绿洲。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的负责人必然恨得咬牙切齿,可谁能抗衡一位星神的意志呢——更何况,就连琥珀王,也站在对面。
那可是琥珀王……那可是克里珀。彼时他们只惊异于「概念」星神对令使的偏爱,仅有极少一部分高层才知道叶鹤舟的真实身份,并为此感到不住的颤栗。但那些都不是当年的卡卡瓦夏需要关心的事,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无条件的爱,充盈了前所未有富足的精神世界。他也是在这些事情都发生之后,才了解到大名鼎鼎的云上五骁的。他最开始的认知来源于丹枫,看似孤傲的青年实际上好说话的很,尽管是入乡随俗,但作为列车护卫数年,加之大家因为信任而导致的门户大开,还是养成了在外守夜的习惯。年幼的小孩和姐姐夜里从帐篷里探出脑袋,小声问大哥哥在做什么。
丹枫言简意赅的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卡卡瓦夏却很纠结的表示你听起来很辛苦,持明龙尊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他说和丰饶民的战争可容不得半分松懈,相比之下也不算什么了,更何况他本就是列车的护卫。在孩童的追问之下,他谈起七百多年前的好友们和仙舟过往种种,转头看见叶鹤舟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表情。任谁也不知道,她心中轻如涟漪的叹息。云无留迹,怎会当真全然毫无痕迹?那飞萤赴火的短生种不该得到扭曲的长生,可追寻到真正的渴望之前,也别坠落吧。
后来卡卡瓦夏见到了故事里的云骑骁卫,直斩长月的剑首,又偶遇了化名为刃的晨星。他记得狐人飞行士柔软顺滑的尾巴,也触碰过龙尊饮月那对冰凉剔透的角,罗浮的太卜为他作出谶言。那些过往在并不漫长的二十多年里鲜明至极,以至于东陵可以扬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景哥,不说点什么吗。景元也笑了:该说什么,生日快乐?
东陵仔细的想了一想:不。你应该说……
白发大猫愉快地眯起眼睛,和面前太过年轻的概念命途新的行者对掌,口中道出埃维金氏族的信仰体系中流传近千年的祝词。他们都太过熟悉。
结束之后,他引着二人进了府,从摆满公文的桌案上翻出两个盒子。一个是他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一瓶浮羊奶,东陵想起自己小时候被这人逗了不喝奶长不高的过往,颇感牙疼。另一个很明显是镜流的。以冰凝成的礼匣,里面封着一道剑气冻成的月光似的花。这是他今天收到的不知第几份礼物了,叶鹤舟将其顺手收进了芥子里。
她借口将军事物繁忙不多叨扰,转身就准备带着东陵走,景元乐了:你们俩还真就为了礼物跑这一趟?叶鹤舟驻足回身,眼睛是没有波澜的金色的波光粼粼的海。她说:不……也是来看看你的。
看过了,也就够了。又不是死了没法再见。所以她走得心安理得毫不留恋,东陵深觉自己今天这一趟比他跑业务的时候还繁忙,但稍微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如果没发生这遭,他也不会有什么事可干的。这么一想,他也就心安理得登上了星穹列车,正巧赶上星和穹围着一个新垃圾桶在那嘀嘀咕咕,据旁边的三月七说他们笃信这玩意能掏出*不一样的东西*,已经对它研究近大半天了。
叶鹤舟点评道:建议加入天才俱乐部。东陵没忍住闷笑出声,引得两只灰色小浣熊扭过头看,才发现他们已经来了。下一秒,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桶里掏出了几枚亮晶晶的东西。粉色和蓝色渐变交融的宝石……是星琼。看得出来,他们是非常热情且真心实意了,连家底都往外掏。
姬子和□□一手按住一个,靠谱稳重的成年人们把真正的礼盒拿了出来……等一下,咖啡是额外赠送的吗?帕姆坐在叶鹤舟膝头,一整只毛绒绒在她怀里蹭蹭,仙尊拍了拍他的脑袋,表示车票还在自己手里呢。这表明她是星穹列车的人,曾经是,现在也是。证明身份的车票还在手里,那么,列车长和领航员和同伴就永远不会拒绝她。
另一个托帕曾经惊奇于建立于私人信用的合约竟能维持这么长久的光阴,他们认识的叶琳娜却也懂得人性的珍贵。临走之前,丹枫给了东陵一枚红玛瑙雕成的枫叶,看材质应该是应星的珍藏。
提到应星,或刃……艾利欧发来消息说:不用来见他们了,他已经脱离了命运的剧本,走向更远的未来。因此叶鹤舟也放弃了带他再去一趟白玉京的打算,只再次抬手揉了揉东陵的脑袋,星和穹小小哇了一声。成就:结发受长生。底下有一行文字批注:星神抚我顶。这算什么世界线干预打破第四面墙啊,金发青年暗自轻声嘀咕了一句。
他说完这话便抬起头,毫不意外的,在茨冈尼亚才能见到的壮丽极光映入眼帘。五月五。卡卡瓦夏诞生于这一日,伴随着母神恩赐的雨水和一位亲人的死亡,「概念」的星神湿漉漉出现在他姐姐的面前,询问是否能躲一下雨。那时他们就应该意识到——来者并不需要那样虚无缥缈的赐福。
此后二十余年,她带来雨水,带来绿洲,带来他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卡卡瓦夏的确是足够幸运的孩子,叶鹤舟为他而来,又不止为他而来。就像她同维里塔斯说:没有我,你也能成长为这样优秀的人。敏锐,悲悯,天赋异禀。这是你身为人极其优秀的特质,无需哪位星神来肯定你。但若是你需要——她笑起来——我可以万分恳切的赞誉你哦?我保证,我发誓,每一句都出自真心。
扯远了。她看到远处的篝火被点燃,在这颗已经模样大变的曾经的荒星,游牧千年的氏族保留了他们的传统。东陵,卡卡瓦夏,他摘掉鼻梁上那架过于绚丽的墨镜,把它塞进老师手里。然后。
他极度坚定,毫不迟疑地,向那簇火光走去。
来吧——
故人,旧人,梦里人。
我们终将在「卡卡瓦」的极光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