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村子里可有能借宿的地方?”
寂繁云换了一身青绿的便服,发鬓挽起来还插只桂花簪,活泼起来还多了不少烟火气。
对面择菜的大娘看着面善,歪身打量起站在不远处的裴见酩。
看她客套笑笑又摆手的样子,裴见酩还以为今日的借宿要没戏了。
可不知她们说了什么,那大娘笑得越来越开心。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起身拉起寂繁云,向着自家屋子走去。
一路上,寂繁云都挽着大娘笑盈盈地叙话。
裴见酩背着两份包袱跟在后面,像是个雇来拎行李的小厮。
“云姑娘,你们就安生住着,饭一会儿就得。”
大娘热情地安顿他们住下,临走还不忘邀请二人一起吃晚饭。
裴见酩合了门闩才一脸诧异地回头,等着寂繁云解释她刚刚判若两人的开朗言行。
“看什么?吴婶儿说这村子人多屋少,原先城隍庙还能凑合住人,如今也被妖怪毁了,也就她家还有间闲置的偏房,别挑剔了,凑合睡着吧。”
“吴婶儿?”
“就方才领我们进来的大娘,她也是个苦命人,两个儿子落水早夭,只剩个多病的女儿。她丈夫本来还能在山里采些药换钱,可半年前他也被妖怪给吃了。”
捂着口鼻扫净了桌上的浮尘,寂繁云看着眼前简陋的草屋直叹气。
榻上堆满了杂物,能睡人的地方铺了块破席子,四扇窗子都在漏风,好在有个火炉可以取暖。
裴见酩却不在意这些,他在北境多年,早习惯了夜晚的寒风和沙土。
“三两句连人家家底都套出来了,合着你从前少言寡语、冷面冷情的,全是演给我看的。”
“我还不是为了套话。倒是你,在山上油腔滑调、没个正形,下山倒是装起乖巧了。”
裴见酩不甘心还想反驳,被寂繁云敲了脑袋瞪一眼,也只能悻悻跑去外面打水。
茵蛊村临靠高山,抬眼就能看到错落的乱石和葱郁林木。
附近的几家屋子老旧却也结实,远处只剩下简易搭成的木屋,看样子是异兽冲撞后的废墟。
说来也怪,村子里处处隐约透着股刺鼻的气味,此刻越靠近水井越是呛人。
裴见酩心中存疑,又看又闻端详了半晌,确认了那气味并非来自井水才提着桶回屋。
屋里,寂繁云正捏着闪个不停的长老令牌。
裴见酩叹口气也不作声,那牌子亮了一路,分明就是符岳在联络他们。
下山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寂繁云反常。
改了衣着换了打扮,她的话也多起来,总是又快又密地说许多不相关的话,就连步子也快得难以跟随。
此刻她盯着令牌出神,反倒是恢复了往日的疏离平静。
思虑再三,裴见酩还是开了口。
他不提,寂繁云是不会主动说的。
“我们就这么偷摸跑了,掌门师伯亲自追来怎么办?”
“宗门事务那么多,他没这个闲工夫,再说了,不是留了报平安的字条吗。”
她和裴见酩出来的时候,宗门上下正忙着收拾万红天暴毙的烂摊子。
漫天的白绫和香烛气味闷得她喘不上气,停在主殿的棺椁更是让她只想逃离。
知道符岳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趁着人多事杂,她带着裴见酩趁夜离了山门。
茵蛊村地处南境,他们日夜赶路也花费了半月才到。
符岳此时还没追来,定然是默认了她到此调查。
至于那闪个不停的长老印信,多半是为了做个样子给其他人看。
寂繁云将令牌塞进了木盒,缝隙里的金光依旧一亮一亮的。
“这村子看起来是破败了点,但人来人往也算热闹,看样子异兽的问题应该是彻底解决了。哎,你闻见那股怪味了吗?”
裴见酩在火炉旁坐下,烧上水顺便在炉边烤上两块饼。
听到他的话,寂繁云应了一声权当回答。
此刻已近黄昏,正是村里热闹的时候。
劳作结束的男丁从田间回来,三两结伴有说有笑的,每一户都飘着饭香。
一路走来不说萧条,狭窄的路上甚至还有些拥挤。
寂繁云却总觉得说不上的怪异,茵蛊村似乎过于正常了。
“异兽肆虐、毁屋伤人,这茵蛊村的屋舍都塌了大半,怎么村民倒是一点没少呢?”
刚才她仔细看过,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住了人。
就连远处随意搭建的木屋,烟囱里也都飘着炊烟。
“这么说来确实奇怪,那些木屋简陋随意,村里的男丁不想着好好修缮,却全都跑去种田,而且......”
“你刚说怪味,什么怪味,我怎么没闻到?”
像是突然回了神,她打断裴见酩的话,问起了另外的问题。
顾不上手边的柴火,裴见酩回了头紧皱着眉。
“一股很刺鼻的怪味,从进了村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后院水井附近更是呛人,你怎么会闻不到呢?”
起了身探他的灵脉,寂繁云确定不是他出现了幻觉。
可她自己没病没伤的,不至于连覆盖村庄的刺鼻怪味都闻不到。
真是怪了。
“云姑娘!快来院子里吃饭吧。”
吴婶的吆喝声打断了对话,二人对视一眼,按下了心头的奇异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