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回来了,没事了。”
温柔的安抚带着沉甸甸的力量,在安静的大殿内回荡几圈。
万红天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直到他的眉间光芒一闪,出现了和她额头一样的紫色烈火印记,赤珠终于恢复了意识。
“你去哪里了?”
几乎是下一秒,赤珠就紧紧攥住了她的肩膀,带着责备的焦急语气似乎是在盘问囚犯。
低下头像是难以启齿,万红天躲闪着他的问句。
“我问你去哪里了!”
不满她的回避,赤珠恼起来。
他发疯一样的嘶喊明显吓到了万红天,她的身体因受惊颤抖着。
抬起脸来的万红天满目都是温柔,就连语气也轻飘飘的,像是在哄闹别扭的孩子。
“去青源峰养伤而已,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裴见酩吸口凉气试探着看向寂繁云,对方默契地回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虽然只是细微的一瞬,他们依然发现了万红天轻皱的眉头,还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烦躁。
万红天是在演戏。
“红天,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解释的语气带着些压迫,赤珠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警告,抓着她的手也一点点收紧,几乎快要嵌进她的身体。
万红天并没给他回应,只是伸出手爱怜地轻抚他的头。
泛红的指尖抚过发鬓,掠过耳际,在他脸颊停留一瞬,微颤的泪光带着缱绻的情意。
她又一次点上赤珠的眉心,缓了神色才慢悠悠开口。
“睡一觉吧,你还没恢复神智呢。”
直到万红天将赤珠收进匣子,消失在机关后的层层石阶中,躲在柱子后的两人才缓步出来。
方才的一切只是精心设计的表演,她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都在试图向他们证明,是赤珠在背后主导着这一切。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起来,寂繁云定定注视着那个一人多高的青铜鼎。
与这尊铜鼎朴素的外表不同,它是真正的上古神器,其上的鸟纹由上神亲手雕刻,蕴藏着宇宙间无尽的生机奥秘。
年幼的她不明白,为何师父每每使用铜鼎,都要沐浴焚香,甚至叫上宗门高手护法。
直到后来,师父站在这尊平平无奇的铜鼎前,为她炼出了碧穹。
冲破天际的蓝色火焰中,她看到了鼎内的异景,鼎腹内的神符伴随鸟鸣,缭绕着耀眼的七彩神光。
见到神迹的那日,师父温柔将她护在身边教导着:
“器之秘,不在其表,反在其蕴而不表,人之秘,不在其言,而在其避而不言。”
彼时似懂非懂的她不会想到,如今真正明白这句话,倒是印证在了万红天的身上。
“你在想什么?”
看寂繁云只是盯着铜鼎发呆,他有些没了底气,迟疑一阵,裴见酩还是主动开口打断了她的回忆。
方才他们的对话太过简短,万红天又早知道有人跟着,一举一动都是故意演给他们看,其中能获得的信息实在是少之又少。
摇摇头甩去心底肆意蔓延的失落,寂繁云回过神来,并没回答他的问话。
“她到底要做什么呢?赤珠刚才的样子不像是要逃,反而更像是要把万红天留下。”
回味着刚才的细节,寂繁云意识到这整件事最为奇怪的地方。
赤珠似乎很害怕万红天会离开,甚至一直在有意阻拦她和谷外的人接触。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她吗?”
裴见酩不敢确定她的立场,贸然猜测怕是又会引得她不满。
见她迟迟不肯回答,裴见酩装出个失落的语气来,甚至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没想到啊,我一心追随的师父,居然是个黑白不分、感情用事的俗人。”
碧穹剑鞘狠狠拍在他的身后,寂繁云回过头瞪他一眼。
裴见酩是越发胆大了,拐着弯儿的阴阳怪气不够,现在还敢正大光明地骂自己了。
“行了,已经知道是万红天出了问题,那现在该怎么办?回去找符岳商议,还是趁热打铁,干脆进去赌一把?”
认真看着裴见酩询问他的意见,寂繁云不敢保证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路跟着万红天本就是故意让她发现,逼她忙中出错,他们好将计就计。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此时离开也能让万红天误以为他们中计,放松警惕。
可寂繁云有些不甘心,等他们离开,万红天必然会销毁证据。
此刻潜进去探查说不定还能发现蛛丝马迹,从中推测出他们的计划。
但她也清楚,万一被师姐发现他们没有离开,恼极了动起手来,他们俩必定不是万红天的对手。
赔上性命的赌局,这回她要交给裴见酩来做决定。
“陪你赌当然可以,但我们最近似乎运气不太好,我可不想再跟你一起受伤了。”
神色温柔的裴见酩带着轻松笑意,语气却是难得的稳重。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纸符在空中点燃,火焰中展翅的纸鹤径直向着谷外飞去。
“就让它去给掌门师伯报信吧,这一回希望我们福大命大,最好能坚持到掌门赶来救援的那一刻。”
寂繁云点点头,目送着那只纸鹤飞远。
在她的心底深处,寂繁云还怀着最后的期待,她希望自己的师姐依旧心存一丝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