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宗亲从小便学习吸纳灵气,各仙门也会时常送来灵气丹药辅助修行,所以......宗亲子弟修行速度要比常人快些......”
强忍着回答了她的问题,裴见酩再止不住颤抖。
裴见酩的回话几乎不掺杂情绪,她却依稀听出些不甘与落寞。
天之骄子出身皇家,身边兄弟皆是天资聪颖根骨过人,偏他一个自幼便被毁去根基。
不知他花了多久才接受了这份打击和落差,又费了多少心力,才在高手如云的皇宫隐瞒自己灵脉断绝的事情。
裴见酩的城府智计,忍耐心性,都要远比传闻可怕的多。
这样的人,真的能受自己掌控吗?
寂繁云紧锁眉头,陷入浓烈的担忧之中。
“仙师?呃啊......”
小声的试探,很快又被侵袭的痛意打断。
微不可闻的痛呼引燃了她,滚烫的怒火再次占了上风。
皇子又能如何?起码此刻,他的性命全在自己覆手之间。
好整以暇地看着裴见酩忍痛的样子,一缕红影在她眼中萦绕。
“玄光宗的修行艰苦,不比皇城的锦衣玉食。记好了,你的名字,是鹭影。”
寂繁云坐直了身体,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
“呃......咳咳......多谢仙师教导,鹭影,一定铭记在心。”
剧痛和寒意纠缠在四肢百骸,急促的喘息已经快耗光他的力气。
但他只是静静低垂着头,乖顺地忍耐着。
翻涌的恼恨不断将浮现的怜悯压进心底。
直到地上有星点鲜血滴落,刺眼的红终于让她清醒。
慌忙抬手松了劲,寂繁云有些心虚。
缠绕的灵丝散个干净,只剩下几道青光将他困在阵中。
大口吞咽着茶水,方才没来由的失控让她有些慌乱。
明显的变化没逃过裴见酩的眼睛。
若有所思片刻,他换了副率直的笑容。
“仙师日后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来日方长,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少年的笑如同五月盛放的石榴花,血迹斑驳的破旧红衣此刻恰似舒展的花瓣,还未消散的青光衬得他更为耀眼。
生硬的态度转变分明带着算计的意味,寂繁云却并没感到恼火。
莫名的熟悉感牵扯上来,本就无措的心口狠狠颤动一瞬,她突然有些恍惚。
不是!
寂繁云猛地站起身来,清清嗓子掩饰着情绪。
“你就在这跪着,太阳落山法阵自会松解。弟子住所就在前面,衣物用品都已经备好,还有你的脸......”
话音停顿一下,寂繁云神色复杂地看着裴见酩的脸。
俊逸的五官被那条贯穿的疤痕分割开来,可怖的伤口还在渗血,在他热切鲜活的脸上平添了两分恶寒。
那一剑,好像有些过分了......
寂繁云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暴戾是不是心魔唆使,叹口气,她有些忍不住地愧疚。
“平日里遮一下,屋子里有绢丝面具。”
周身的束缚全部散开,裴见酩赶紧敲打着酸麻的双腿,发出如释重负的畅快声音。
看着寂繁云转过去的背影,他笑着调整好姿势,重新跪回去。
“是,多谢仙师关心!”
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见,裴见酩笑容灿烂,高举着手臂挥动着。
果然仁善慈悲,只是这样就不忍心了。
看来这样的手段,对她还算管用,裴见酩冷笑一声。
他看出了寂繁云想要利用自己的意图,却还不清楚她真正的目的。
不过与自己将要取走的东西相比,他确信寂繁云要的不值一提。
他反复揣摩着,那一件关于玄光宗的秘闻。
多年来玄光宗稳居仙门第一,与皇城相隔不过百里却从无争端,传说全因为宗内保存着一份玄真秘术,世代由掌门传承。
习得此秘术者可吸纳天地灵气,经脉不修自通,即便没有根基也可以平地起高楼。
其中的诡谲仙术,更是蕴含起死回生统领天下的至高力量。
若是能拿到这份术法,失去的一切都能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只有这样,这笔买卖才算得上公平。
等到她卸下心防的那天,就是裴见酩夺得秘术,拿回皇位的时候。
裴见酩回到安排好的住所,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房内用了清淡的松香,入眼皆是朴素的木色,床榻上整齐叠放着玄光宗的弟子服,青白色的布料绣着竹节仙鹤,绢丝面具上银线交织出鹭鸟花纹。
裴见酩站在桌边,伸手按上胸口那处破洞,这身衣服本来很好看的,锦绣云纹金银蛟龙,配上红艳的绸缎,很是张扬夺目。
可笑啊,这红衣本是为了给三哥送丧准备的。他和裴闻辞争权六年,熬了这么久才盼到老皇帝病重,裴见酩承认自己确实心急了些。
本以为那日老皇帝派裴闻辞来给玄光宗送贺礼,正是自己除掉强敌的好机会,却没想到关键时刻被亲信出卖,反倒是自己落了个狼狈下场。
清脆的百灵叫声从窗外传来,裴见酩望出去,湛蓝的空中缭绕着七彩霞光。那天他也见过这云霞,试炼大会开始之时,结界开启,漫天的霞光伴随凤鸣落满了山林。
裴见酩伸出手,绚丽的光束穿透指缝,真美啊,若是死后能够化作山间清风,云端雾气,此生也算无憾。
“想什么呢?”
寂繁云站在不远处,温暖的晨光中如同还未落下的天边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