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每次都是为了她吧?
值得吗。
拥缚礼告诉她赢了球要开心,可单茸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开心起来的样子。
她的目光从拥缚礼的手上撕开,看向一边,试图避开这让她不舒服的灼热。
直到拥缚礼的手拢过来,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时,单茸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眼角不是被烫着了。
只是落泪而已。因为针还扎在拥缚礼的手上,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接单茸的眼泪,再缓缓将它们擦去。
“哭什么啊,阿姐。”
拥缚礼的声音很低,两个人也贴得近,这句话几乎是他用气声贴在单茸的耳边说出的,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旖旎。
分明痛的人是拥缚礼,困在局里不得出的是拥缚礼,为什么连她也要落泪呢?
单茸不明白。
偏偏她的眼泪比她更明白些,听见拥缚礼的话后更是汹涌,落在他的指尖、掌心,又落回他那颗朱砂色的痣上。
拥缚礼忽然愣住了,像是同样被烫了一下似的,下意识收拢了一瞬指尖,眼底那些习惯端起的虚伪与城府都被那样一滴泪冲洗干净,只剩下一片真心。
他的心也蓦地柔软了几分。
单茸看不见他的眼,泪光摇曳中,她哽咽着道:“我一点也不希望你长命百岁。”
拥缚礼沉默一刻,叹息说:“我知道。”
单茸又说:“可我也不想你死得太早。”
拥缚礼在心里说,这我也知道。
他有些忍不住笑,这样赌气的话,也只有单茸在又气又想哭的时候才说得出来。
拥缚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哄着单茸道:“算命的说我要长命百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阿姐希望我应卦吗?”
单茸愣了一瞬,怎么把问题抛回来了,不讲道理啊。
说希望吧,肯定是不希望的,拥缚礼长命百岁,她不是也要提心吊胆一辈子?
可拥缚礼要是英年早逝……
她还是有些不想的。
正当单茸拿不定主意怎么说时,单逢时突然推门进来,一看就是才放值匆匆赶来的架势。
见拥缚礼正全须全尾地坐在榻上,他也是松了口气。
“方才在门口见沈将军训他儿子,我以为多大事呢,”单逢时拍了拍胸口,“孩子打打闹闹受些伤不打紧,况且这本身也不是沈筝的错,至于吗……”
听着单逢时熟悉的唠唠叨叨,单茸才提起来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胸腔里。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拥缚礼的侧脸,见对方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又莫名有点来气。
倒是问啊!
还有你便宜老爹,太不会看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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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茸揣着一肚子无能狂怒,三人一同上了马车,直到入了府门,单茸也没给自己调理明白。
顾及到拥缚礼今日也算是为了她抱病,单茸难得留在了拥缚礼的院里,陪他用了晚膳。
单茸如今也是挺过了成天用病号餐的日子,一见下人们端上来的清粥素菜便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吃了些。
她一边往嘴里假模假样地喂,一边偷偷打量着拥缚礼有没有好好用膳,生怕他病中食欲不振,耽误了药性发作。
好在拥缚礼在照顾自己一事上确实尽心尽力,逞能过度了也晓得收敛,害怕当真意气用事了,致使不能大仇得报,一顿晚膳吃得认真,单茸舀进他碗里的粥喝得一滴不剩,还翻了碗底给单茸看。
单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让下人撤了碗筷,好看着拥缚礼喝药。
一到吃药,拥缚礼便怏怏了起来,有气无力道:“阿姐,虽说良药苦口,可那大夫开的黄连也太多了。”
单茸少于见到拥缚礼这样撒娇的模样,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转头吩咐道:“春华,去取些我平日爱吃的莲子糖来。”
春华有些讶异,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哄过这位外来的小少爷。
别说是拿心爱的莲子糖来了,就是今日陪着拥少爷用膳,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稀罕事。
可她毕竟是做奴婢的,自然不会对主子的事置喙半分,也只是低头说:“是。”
随后快去快回,取了一小盒莲子糖来,放在单茸的手边。
单茸看着自己都不大舍得吃的饴糖,两眼一闭,决定眼不见为净,忍痛割爱道:“喝了药拿这个压一压,便不会太苦了。”
拥缚礼挑了挑眉,见单茸的反应实在有趣,也不推脱,故意笑得眉眼弯弯,说:“多谢阿姐。”
然后毫不犹豫地仰头将药喝净了,又含了几块糖进嘴里,假装自己被哄得尚好的样子,看着单茸眼底的心疼笑得开心。
至于是心疼糖还是心疼他,拥缚礼一点也不想追究。
单茸见他吃完了糖,赶紧把小盒合上了,起身欲走前,想到拥缚礼头一回有了几分晚辈的样子,又忍不住嘱托:“明日学堂告假一日吧,瞧你这模样,怕是这几天出门都难。”
拥缚礼乖乖点了点头,满足了单茸心里腾起的那一点点大姐姐欲。
他伸出手去,可怜巴巴地抓住了单茸的衣角,低着头装可怜道:“那,阿姐明日还会来陪我用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