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依旧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单茸身上,第一次逾矩地将单茸刚才说的话当成了一种默许他奢望的暗示。
陛下说得不错,他是到了该议亲的时候,这次回京也有安定下来的念头。
倘若说有人能和他执手共度一生,那么唯一的人选,或许也只有这个从幼年时便在他身侧的女子。
该……趁着自己还在京中,向单府提亲吗?
寂无峰不知道。
拥缚礼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夜色中,默不做声间,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用完晚膳,单茸还有些话没说透的意犹未尽,借口要为单逢时侍奉笔墨,跟着溜进了书房。
单逢时对她向来纵容,书房这种机要之地也随她出入,见单茸闪身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随后便将目光又落回了手里的公务上。
单茸站在书案边磨了一阵墨,可惜老是不得要领,磨磨蹭蹭地在砚台里转了半天也不见有墨汁出来。
单逢时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自打我回府便开始献殷勤,如今也忙前忙后一整晚了,还真以为爹爹看不出来?”
单茸立刻将墨条放下,眼观鼻鼻观心地绕了绕手指,扭扭捏捏道:“还是阿爹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实不相瞒,女儿这几天在家里细细琢磨过了,老待在府上也没什么意思,思来想去,还是想去裕文堂念书。”
单逢时刚装模作样端起茶杯,准备喝一口。
一听单茸主动提出了想去学堂,顿时僵在了原地,差点失手将滚烫的茶杯摔了。
“等等,这虽不是什么大事,可、可你从前不是很讨厌念书吗?府上给你开悟的先生都换了好几个,如今倒想去学堂了?”可别是什么想换一拨人折腾,专门演给我看的啊。
单茸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立刻接上了早早打好的腹稿:“那是女儿还小,不懂事,觉得读书不过是困守在学堂中,现如今长大了,也知道了唯有通晓识文断字,方才能为女子挣一条出路。”
这话倒是不假,单逢时调整了一下心态,他从来也是觉得无论男女,都只有识字明理,方才能在这世道中安身立命的。
只是这话从单茸嘴里说出来,多少带着几分诡异,毕竟这小丫头从前为了不读书,可是什么昏招都用过的。
单逢时啜饮了一口茶,生怕单茸是临时起意,犹豫道:“不然还是同以前一样,请先生到府上来授课吧,你身体不好,出门在外的爹爹也不放心。”
哪知单茸坚定地摇了摇头。
安排先生上门固然好,可单茸想读书也不仅仅是为了开悟,更重要的是提早结识裕文堂中那些往后为拥缚礼所用之人。
“我只想去裕文堂,”单茸认真道,“光听先生在府上讲课同以前有什么区别?我就是想要走出去看看,况且裕文堂中尽揽天下才俊,我同他们多学习学习,比只听先生一个人说,要深刻太多。”
单逢时还在做最后挣扎:“如今的裕文堂不是那么好进的,在那些穷儒夫子面前,爹爹说话也不大顶用……”
“阿弟能去,我不能去,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爹爹当真是偏心他,所以不想管我了吗?”
单茸这话就说得有些诛心了。
单逢时顿时沉默了下来,当真在心里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让亲生女儿竟伤心至此。
他摆了摆手,叹道:“你容爹爹先想想办法吧。”
听了这话,单茸心里也有了几分把握。虽说单逢时和清流文官确实有些不对付,但若只是将单茸塞进裕文堂,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见得偿所愿,单茸立刻向单逢时福了福身,闪身出了书房。
单逢时看着单茸的背影,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刚出了门,单茸就看见了廊下的拥缚礼。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等在这里,又听见父女两人说了什么的,她直视着拥缚礼辨不清真心假意的双眼,随后毫不迟疑地和他擦肩而过。
就算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利用拥缚礼,可原书的剧情还停留在单茸的脑海中,随时提醒着她,眼前这个少年有多心机深沉。
必不能轻易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