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阴凉处,单茸整个人都瘫在了从府中带来的竹椅上。
见着小姐这么累,春华也贴心地在旁边倒茶打扇,生怕她那受了风吹都容易歇菜的小姐身体不适。
单茸看着不远处拥缚礼的背影,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少年那张侧脸显然不同于书里所写的那副冷绝模样,反倒是比单茸还要亲和上几分,加上那一身被他刻意打磨过的气质,更是让拥缚礼显得宽怀可亲了。
这一场布施显然不只是单茸出风头的安排,更是让拥缚礼也早早有了站在人前的契机,她皱了皱眉,本能地感受到了一阵怪异。
晌午时分,今日的布施总算告一段落了,单茸嘱咐人在流民中间去散播只要官府黄册登记结束,他们便能进城找活的消息,一时间让这贫民窟也不只是死气腾腾的景象,倒多出了几分生存的希望来。
日头毒辣,单茸不急着回府,索性躺在竹椅上小憩了一阵,再睁眼时,面前的难民已然散干净了。
单茸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却在眼角瞥见了一抹白,她目光上移,正好看见了拥缚礼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自己。
那只纤瘦的手腕悬在空中,距离自己眉心不过几寸,单茸隐约能看见他分明的腕骨,还有掌心的那抹红痣。
单茸顿了顿,有略微的失神。
可她很快又看向了拥缚礼的脸,眼中的复杂情绪替代了刚刚醒转的懵懂。
气氛似乎是有些尴尬了,拥缚礼倒是也不介意单茸这样看着他,手慢慢收回,手心转向自己,看了看,“阿姐,这个痣,有什么特别的吗?”
显然适才少女产生的情绪波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没有,你胡说什么。”单茸心虚的驳斥。
“哦,那便没有吧。”他不在意地笑笑,俯身在单茸身边投下的阴影刚好为她挡住了日光,令他的发丝也透着明亮的日光。
“你刚刚想干什么?”单茸的眼神不善。
拥缚礼见状并没有远离,只是笑着解释道:“阿姐额头上落了只虫子。”
“虫子?”单茸愣了下,一时间甚至没能从“这小子居然这么好心提醒”的怀疑中挣脱出来,反应了须臾,才脸色煞白起来,“哪来的虫子快帮我拿掉!”
她的头皮几乎在一瞬间炸了起来。
天晓得单茸上辈子这辈子到底有多讨厌虫子!
有时候她都在想,为什么别的鱼能够忍受那种黏糊糊的口感,将香客们扔下来的长虫饵料吃得津津有味?
她看了只会觉得一阵想死,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虫子还落在了她的脸上,单茸整个人都僵住,总觉得能明显感受到她脸上蠕动的痒意。
别说面前站着的是黑化之前的拥缚礼的,就算是黑化后想杀她的拥缚礼,此刻的单茸也只会说“杀我之前帮我把虫子拿走”。
拥缚礼没想到这位相府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居然会被一只小小的虫子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心情好了不少,连那张一向阴郁低沉的脸上都有了几分难得的笑意。
他伸出手去,徒手将单茸脸上那条绿绿的小东西拿了下来,温声笑道:“抱歉,是我看错了,只是树上落下来的草籽罢了。”
单茸看清了拥缚礼手上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生出一阵无能狂怒来。
他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腹黑怪!看她出丑很有意思是吧?!
那头拥缚礼已经直起了身来,半点没有方才逾矩的样子,让单茸一时间也没有了当下发作的借口。
她憋着心中的怒气,转过头去,让春华陪着那些侍卫将粥棚稍作修整一番,告诉吃饱了的难民,这棚子还要设两日,等到官府造册结束,便能让他们进城去找活路了。
单茸装模作样地又布施了两日,拥缚礼也任劳任怨地陪在她身边,给她打了两日的下手。
见他那副谨小慎微、默默付出的样子,单茸只好短暂忘记一下两天前的虫子事件,连带着看拥缚礼的眼神也没那么警惕了。
等单茸结束布施的那天,贫民窟中的流民看上去再也不像她第一天来的时候那样面黄肌瘦,躺在地上不辨生死了。
虽说是为了“行善积德”做做样子,但毕竟也是她辛辛苦苦在这里守了好几天才换来的,从这方面来说,单茸的心里也有了几分满足感。
流民看着她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轻蔑不屑,转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感恩。
有了这般契机,单茸再去找李书景时,即便他依旧不想领单茸的情,却也不会像上次那样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