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钩皇、韩士诚一行相同的味道。
“……一股腐气。”
他的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黑色符咒化作灰烬,随风散去。
*
律师的工作也时常需要从谎言中拼凑真相,宁绥知道,犯罪嫌疑人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连审带猜地,他大致了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从男鬼的嘴里,宁绥得知了那个夺舍韩士诚之人的称呼:觋先生。男鬼早年是个混社会的精神小伙,因为聚众械斗死在了附近,但由于家里人不待见他,没有人来收尸超度,鬼差又一直没发现他,他便困在这里许多年,时不时地出来闹事,直至被来乔家踩点偷神像的觋先生收服,便开始替他做事。
“那是个老头,之前的目标是个大学生,嫉妒人家年轻,就把人家的身体抢走了。”
楼下的阴兵同样是觋先生的手笔,他将庞净秋的魂魄拘禁起来,却不想她抓住机会逃出生天,遂派遣自养的五猖兵来搜查,才引发了居民楼里的种种灵异。
“他人呢?为什么让你来?”
“他前两天不知道被谁打了,伤得很重,就换我来了。”
“那他还挺执着的。”
宁绥一脚踩住男鬼的脖子,吓得他连忙大喊:“饶了我吧,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他说只要我能帮他把那个大学老师抓回去,他就能帮我成仙。”
“怎么帮?”宁绥耐心所剩无几。
“他说,那个老师手里有只神的眼睛,法力无边,只要拿到了,我们都能成仙!”
神的眼睛?
宁绥的神经一颤,他果然没猜错,重要的从来不是神像,而是它的第三只眼。
“觋先生现在藏在哪儿?”
“他之前藏身的地方被人一把火烧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是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
得到了关键性的线索,宁绥仿着检察官的语气说:“坦白可以从宽,你先认罪认罚,我再考虑要不要饶你。”
他先将男鬼收进罐子里,又将晕死过去的对门女主人抱到沙发上,她抽搐挣扎时虽然把脑袋磕得满是伤口,但还不致命。而那家的男主人先前被鬼吓晕过去,现在才刚醒来,慌忙赶到这边。
“等救护车来了,你护送你老婆去医院,我们这里还有事要处理。”
“嘉禾。”他转身回去,敲敲里屋的门,“没事了,出来吧。”
“来了来了。”乔嘉禾本就守在门口,听到声音马上开门,迎他进来。
“您还好吗?”
受伤倒是没受伤,只是他疏于锻炼,还身负旧伤,再加上深夜不睡觉折腾这么久,体力透支了。
门打开的一刹,一股尸体的腐烂气味,连带着宁绥在尸检时闻到的腥气一同涌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角落里的庞净秋吸引,乔嘉禾也清楚他所想,招呼母亲说:
“妈妈,这位是宁律师,是他救了我们。”
庞净秋本就瑟缩着躲在暗处,听到乔嘉禾的呼唤,她身子一震,立刻又向更暗处钻,似乎想要把自己塞进不会被发现的缝隙中。
宁绥做的就是与人沟通协商的工作,知道套话这种事不能急。他看出乔嘉禾脸上残留的泪痕,便笑着说:
“没关系,你们两个需要独处的空间,我先去休息会儿。”
他仍在挂念着夷微那边的战况,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潮水般的阴兵。他在窗前探头探脑,却半点都看不到,只好坐下来喝口水,把气息调稳之后,夷微也回来了。
宁绥几乎是扑到他面前,抓着他两手,从上到下把他细细端详了一遍。
“不用担心,赢了。”夷微反握住他的手。
“我也是。”宁绥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把剩下一半的水递给他,“……喝一口,你不会嫌我脏吧?”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彼此的作战经过,夷微得知又有人趁自己不在搞偷袭,气得骂骂咧咧:
“这个BK!”
“哎,你说什么呢?!”宁绥拍大腿。
宁绥事无巨细地把审问出的结果逐一告诉夷微,一脸真相近在咫尺的兴奋样。但夷微意不在此,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我给你的尾翎没丢吧?”
宁绥摸出尾翎,宝贝地擦了擦,才拿给他看:“没丢,我随身带着的。”
“好。”夷微变了脸色,“我问你,既然遇到了危险,知道自己伤还没好,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这不是能处理吗?再说,你在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我难道还要给你添麻烦吗?”
“我说过,不要怕麻烦我,你也答应我了。”
宁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一点:“是,我答应你了,但就算……就算我找你了,你一时半会儿也分身乏术啊。”
“我来不来是我的事,可你遇事不能不找我。”夷微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他躁动地踱步,语气也加重了许多,“你们凡人总是这样,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
“不是,我说一套做一套?我?”宁绥平生最讨厌说理说不过就诉诸人身的行为,拍着沙发要跟他理论一番,转念一想这是别人家,把一口恶气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我的安危我自己还不清楚么?何必跟你费口舌。”
夷微的怒火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你知不知道——”
“宁律师!”
乔嘉禾突然从屋中跑出来,争论被迫中断,两人忙变换脸色,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们看。”
她掌心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眼状玉石,自内向外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是钩皇神像的第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