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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尸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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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绥小幅度地转脸看过去,夷微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内心感慨说:

“真了不起啊,每天都要和尸体打交道,还要动刀子把人剖开——照你说的,他们只需要这样就能知道死因?”

“对,还能知道人是哪一天、什么时候死的;就算死者化成一堆白骨,也能知道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即便知道其他人听不见心声,夷微还是嘀嘀咕咕地:“死状这么惨烈,他们不怕么?我看着都有点害怕。”

宁绥问:“你怕什么?我看你杀鬼杀得挺欢的,鬼不比尸体吓人?”

“我就是因为怕才杀得多啊。我要是不怕,不就装看不见了么?”

真可谓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宁绥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帮自己疏解紧张情绪,捏了捏他的指尖,回应他的好意。

“左胸这一刀直接贯穿心脏,应该是致命伤。”法医给出初步判断。

“她身上的脓疮您也看见了,您有什么看法吗?”

“我们从她待过的两所医院调取过病历,都只说疑似过敏反应,但诊断不出具体的病症。尸检报告大概半个月以后出具,有问题我们到时再议。”

离开实验室时已经差不多晚上八点了,乔嘉禾早就守在了门口。见宁绥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搀住他。

“我可能有点晕血……等我平复一下。”宁绥接过她递来的水,“……进去看看她吧。”

夷微冲她点点头,让她不必担忧。乔嘉禾勉强安心,说:“好,你好好休息。”

她才迈步,宁绥又叫住她:“里面很冷,披上我的外套。”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宁绥摘掉眼镜,一手捂住口鼻,呕吐的冲动久久无法平息。夷微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神色挫败地开口说:

“有人封存了她母亲的记忆,我看不到。”

凄厉的恸哭从实验室中传出来。宁绥定定地望过去,眼角泛红。他垂下头,故作轻松地调侃:

“居然有人能难住你?”

夷微自嘲地笑笑。他察觉宁绥压抑着的低落情绪,安慰也似地说:

“我从前一直觉得凡人的情感过于强烈,你们总是为太多无谓的人事伤怀,沉溺于自己的执念中,不肯解脱。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才明白自己的傲慢和愚不可及。仙神命途漫长,总会在轮回中与所失去的重逢,再不济也能释怀或是遗忘。可凡人的一生短得一眼就能看到头,很多人、很多事错过就再也抓不住,抱恨终生,难免为之恐惧。”

“所以,难过是正常的,不要一个人强撑。跟我说说,也许能释怀一点。”

“我只是觉得,她才二十岁出头,母亲惨死在父亲刀下,父亲也疯疯癫癫的,就算不被法律制裁,这个家也已经毁了,她该怎么面对以后的人生?”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义务之外的事了。”夷微轻轻说,“你不会以为,她找你只是为了请你办案子吧?”

宁绥变了眼神:“你也怀疑她目的不纯?”

“什么目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嗐,你说,我一个律师,生离死别的事也见过不少,拿钱办事就好了,干嘛要动真感情呢?”宁绥扯出一个笑,“话说回来,你有没有阻止孩子爸爸病情恶化的办法?”

“施术者用咒将怨念植入人的体内,一点点侵蚀理智,才导致他们出现那些症状。如果能彻底清除他体内的怨念,或是让他别再念诵咒语,他就还有救。”

他挠挠后脑勺:“你知道他被关押的地方在哪儿吗?我去设个阵法。我的神力至纯至烈,可以抑制怨念。”

“人在看守所,我这几天就要去会见他。”宁绥思索着,“可是,如果要以咒语对他施术,一定需要一个媒介。”

夷微颔首,等他说出那个双方都已心知肚明的答案。

“……钩皇神像。”

事件的调查进展又回到了原处。宁绥只觉头更大了:“所以蠡罗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钩皇到底是神还是鬼?韩士诚是变成僵尸自己跑了吗?”

夷微哑然失笑:“他变不成,何况,不是还有你和我吗?”

宁绥并没有发表意见,转而问道:

“夷微,你对这件事好像很感兴趣。”

他的话音压得很轻,仿佛是两人之间私密的耳语。夷微闻言一怔,别开脸解释说:

“因为这是你的事,我想替你分担。”

“只是替我分担吗?”

为了增强信服力,夷微不再躲闪宁绥的目光,而是同其对视。良久,宁绥噗嗤笑了出来,真诚地凝望着他的双眼:

“谢谢你。”

正当夷微还在消化方才发生的一切时,实验室的大门一开一合,乔嘉禾从中走出,满面倦怠:

“宁律师,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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