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皇后娘娘来了好几次。”
宁兰时说:“厂公都不见她,我怕我出去被她堵了,不小心被套了话。”
小圆子怔了下,得亏是低着头,才掩住了他的诧异:“您不用怕,厂公给您安排好人了的。”
宁兰时说好:“明日吧。”
他抽出一本《山河志》,微垂了眼帘,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今日也不早了。”
小圆子应声,默默上前了些,替他掌灯。
于是晚膳时,穆晏华问了句:“你明日要出去玩?”
他这几日心情不太好,宁兰时看出来了,吃饭的时候没几句话,要么就是手底下的人来报什么,他吩咐一句话,眉眼是冷的,今日也是。
不过……这几日他身上都没带着血气味了,宁兰时也不清楚,究竟是穆晏华没去牢狱沾染上,还是他习惯了穆晏华身上的味道。
“嗯。”
宁兰时并不意外他知道,也为此没有任何的感觉:“想看看。”
他还不忘示弱:“我从前都没有光明正大地去看过御花园。”
他之前确实活得还不如一个太监、宫女。
嬷嬷不怎么敢让他随意出门,出去都得是深夜了,深夜时候的御花园,静悄悄的,还得躲着点,别被侍卫发现。
就怕陛下想起他来,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道他母族到底犯了什么错,他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所以哪怕现在,他很清楚他真想知道的话,问穆晏华,穆晏华肯定也会说,可他不敢。
因为这个错,他没有了母亲,也得不到父爱,甚至这十八年都犹如偷来般活着。
穆晏华倒没拦着,只是说:“你出了东宫,难免会遇上些人,无论是谁,你都记着你是太子。”
他漫不经心地加了一筷子鱼肉:“或许从前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但现在肯定不是了。你才是那把刀,他们才是鱼肉。”
宁兰时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好。”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话,偏偏又是穆晏华。
穆晏华又吩咐了小圆子一句:“这两日御花园风大,带件披风。”
他似笑非笑:“我养了这么些天了,要是让人着凉了……”
正好有机会把上次的事儿一起罚了。
小圆子心里嘀咕您记仇还真是第一位,面上忙拱手应下:“是,奴才遵命。”
.
于是第二日上午宁兰时起来后得知穆晏华出宫办事了,午膳等他一块儿的话得等到午时过半,故而干脆就叫上小圆子出去走走。
小圆子挑了件厚一点的披风,宁兰时身边都是会武的,哪怕是婢女,武功也不差。
都是穆晏华亲自挑、点名点出来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皇子里就找得着这一个好拿捏的,死了你们能让皇帝活过来生个小的给我放龙椅上?”
御花园里的风景,自然是顶顶好的。
这会儿桂花是最盛的时候,确实香得很。院里的菊花也开得很漂亮。
小圆子见宁兰时喜欢,还跟宁兰时说:“可以叫人移两盆放到您房中。”
宁兰时捻着花瓣叶,轻轻摇头:“它们在这儿,才是最美的。”
而不是拘在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
他们逛了会儿,宁兰时就遇上了意料之中的人——十皇子殿下。
他们会来找他,也是正常的。
毕竟宫里没背景的就他一个,穆晏华对他总是会宽容些,毕竟剩下的几位皇子……确实没有他能放心用的。
再说,薛家许是还有什么东西能递到穆晏华跟前,叫穆晏华消消气。
但穆晏华想要的可能更多?
具体发生了何事,宁兰时不知道,他也只是凭借人物关系去猜了个大概。
宁兰时膝盖没有软一点,哪怕当年他曾跪在地上俯首拜过这人。
他看着十皇子冲他拱手弯腰:“太子殿下。”
大乾太子身份要高于皇子、亲王,和皇子另当别论,故而宁兰时不需要向他回礼,只淡淡一点头就好。
十皇子直起腰,说话就又不一样了,明明这是两人第一次交谈,他却熟稔到好似两人是同母所出:“先前见十七弟身体好像不太好,好几次说想见你,义父也说你身体不好,不见。现在看着气色还行,是好了?”
“…你要是有事,便直接说吧。”
宁兰时连喊他一声兄长都做不到,他神色冷淡:“若是无事,就此别过。”
十皇子笑容不变:“十七弟也是个直接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他又拱拱手:“我舅舅送进宫了一批又甜又多汁的香栾,在母后宫里,正巧也到午膳了,这儿离母后宫中不远,母后宫中有一个厨子做的香栾虾仁味道一绝,不如一道去坐坐?”
宁兰时摇头:“不必了,我不爱吃香栾。再说我与厂公有约在先,我等厂公一道用膳。”
十皇子微讶:“这都要到午膳时间了,我听说义父还在外头办事,还没回宫……”
“我不知皇后娘娘找厂公是何事。”宁兰时打断了他的话:“但无论何事,厂公的态度便是我的态度,你和皇后娘娘,都没有必要找我。”
他当然无论何事都会站在穆晏华身边,因为他的救命稻草,只有穆晏华这一根。
他帮十皇子他们,他们会救他?
开什么玩笑。
要是会,他在宫中这十八年为何活得如此小心?
十皇子微僵。
宁兰时转身带着小圆子他们离去,走的时候,他还在想——
……忘了自称本宫了。
他有点懊恼。
实在是没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