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朱红的门漆在曙光中泛着威严的光泽。御林军列阵两侧,盔甲鲜明,刀枪林立。
巨大的祠堂前,礼部的官员穿梭其中,忙碌地指挥各方人员就位。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依照品级,整齐地排列在殿前两侧,神情庄重肃穆,鸦雀无声,唯有衣袂偶尔的摩挲声。
远处,一车驾缓缓驶来。车驾由八匹毛色纯正的骏马牵引,马身上的辔头和缰绳皆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在阳光下耀眼夺目。车驾周围,士兵们身着黑色铠甲,红色的盔缨随风飘动,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车驾行至殿前,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女稳步下车。她头戴金冠,身着一袭锦袍,衣上张牙舞爪的四爪金龙蜿蜒盘踞,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似欲腾空而起。
腰间束着的玉带镶嵌着极品翡翠,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在赞礼官悠长而洪亮的唱和声中,少女一步步踏上汉白玉铺就的台阶。眉如墨画,斜飞入鬓,双眸深邃有神,轻轻一瞥,便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身后,两名侍从小心翼翼地捧着族谱、祭品等物。
当她步入祭坛时,香烟袅袅升腾,弥漫在雕梁画栋之间。
她在太监的引领下,走向一旁的香案。拿起三炷香,点燃后,对着供奉着历代祖宗牌位的神龛,深深鞠躬三次,将香插入香炉里。
京城中一直是透明人身份,格外没有存在感的宗室老王爷托着一大张族谱,高声宣读着认祖归宗的文牒。
“宋知蕴,乃先皇第三女秦云澜后裔,血脉纯正,今回归宗室,赐名秦羲和,录入玉牒,承皇家恩泽,担宗室之泽……”
宋知蕴撩起衣袍,双膝跪地,以头触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嘴上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撞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臣,秦羲和,今认祖归宗,特前来拜见列祖列宗。臣定承皇室之恩泽,敬祖宗之家业,万死不辞。”
刹那间,钟鼓齐鸣,乐师奏响了庄重的宫廷雅乐。百官们纷纷下跪,高呼:
“恭喜陛下,皇家血脉得以归宗,此乃皇家之幸,社稷之福。”
“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臣黑压压一片跪倒在地,场上唯站着秦云峥和宋知蕴二人。宋知蕴身着四爪龙袍,笑意盈盈地站在秦云峥之下,挺直背板心安理得地受了此等大礼。
那身滔天的气度一下就把秦云峥衬托得黯淡无光了。仿佛坐在龙椅上的不是秦云峥,而是她般。
秦云峥皱了皱眉,瞧着栖居于他之下的宋知蕴,本来他作为皇叔好不容易有了个小辈,这小辈未恢复身份前还颇受他喜爱,照理来说此情此景他应该无比欢喜,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格外的不舒服。
许是他先前又被拉进小世界,对那些为了皇位发疯发癫的皇兄皇姐有了心理阴影。而他的这位皇侄又颇像他的皇姐,他一时调节不过来吧。
宋知蕴似乎觉察到秦云峥的眼神,弯了弯嘴角,脸上依旧挂着如出一辙的和煦笑容。秦云峥也和蔼地对她招了招手,他真是想多了。他的小侄女还是这般崇敬他。
哪知底下参加祭祀的诸位大臣却不这么想,她们互相对同僚使了个眼色,一时间暗流涌动。
当年先帝虽废黜了那些皇嗣,却没有牵连其子嗣。也就是说眼前这位羲和郡主也跟头顶上那位男帝一样,有着最正统的皇位继承权。
当今陛下又还未有皇嗣,她就是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也就是说只要秦云峥一出事,她便能名正言顺地坐上这个位置。
她们这位历经艰辛,终于认祖归宗的郡主没有夺嫡之心怎么可能。在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时,她就能从权祸朝野的阉党陈公公身上咬下一块肉,踏在他的尸体上奠基自己的势力,更别说之后的武威城之乱了,平叛大功臣之一,百姓口中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
种种件件,足以证明这样的人,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哪怕她如今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
而她们如今的顶头上司又怎么可能争得过眼前这位郡主。
她做出的种种功绩哪一件是他能办得到的。如今还一副蠢样一点也没觉察出来。到时候被卖了还乐呵呵地替人家数钱吧。
看来她们得早做打算了,早日站队才能取得从龙之功。不冒进贪功的臣子也知该早日与当今圣上断开,站在陛下身后是不可能的,她们还想多活几年,无论如何,至少不能与她为敌。
祭祀总算完毕,宋知蕴只觉得脖子上挂着一如铅般重的巨物,生生要把她脖子给压断了。
她满脸痛苦地将头顶的玉冠给摘了下来,换了身常服,这才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甘钰推门而进,俯身在宋知蕴耳边恭敬汇报道:“殿下,府外不少大臣送来了许多重礼,瞧那意思是希望能够早日前来拜见殿下。”
宋知蕴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容后再议,如今先受礼但不做任何回应。本王去趟宫里。”
她师傅刚回岭南不久,便给叶筝和许岱传去消息,要她们顺着小世界那条线核查下,种种件件无一证实了她就是秦云澜的长女秦羲和,流落在外数年的皇族后嗣。
其后她师傅就写信询问她是否要认祖归宗。宋知蕴想了许久便答应了。
既然原身已经死亡,事情早就已经无法改变了,她又比较自私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揭穿自己的身份,着实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