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蕴只觉得她沉浸在无尽的黑暗里,刺骨的疼痛顺着骨肉深入灵魂,她挣扎着往上游却越沉越深。忽而一道微弱的光芒穿透,宛若破晓前的曙光。
她的睫毛扑闪着,艰难地睁开了眼皮。刚想坐起来,一阵刺痛便袭遍全身,她微微蹙了下眉,闷哼一声。
“宋女官,你终于醒了。”一声清脆的女音忽而在她耳旁响起。一位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坐在她的床边,惊喜地望着她。
宋知蕴挣扎地坐了起来,她身上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伤口也被包扎上了药,胸前裹着块白布,颇有几分滑稽。
她抬眸环顾了一下四周,一间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屋子。离床不远处的木桌上摆放着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一束红梅傲然挺立在木桌上。
“宋女官,不必担心。此地是太傅在宫里的府邸,很安全的。”许是看出了宋知蕴脸上的疑惑,小丫鬟笑着解释道。
宋知蕴惨白着脸对小丫鬟笑了笑,沙哑着声道:“太傅可有留下什么吩咐?”
小丫鬟歪着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轻声道:“太傅只是交代了要我好好照顾你。其余的并未有吩咐。宋女官你现在就在这静养吧。等候太傅的召见。”
宋知蕴咽下嗓子眼里的疑惑,点了点头。
数日过去了,宋知蕴端坐在桌前,捧着本书细细品读着。
这几日她除了躺在床上养伤就没什么事干了,这府里没有允许她又不能随意进出,待在这屋里她都快发霉了。幸亏那小丫鬟借了几本书供她解闷。
宋知蕴右手下意识捻着书页,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
这几日她虽居于屋内,但外界的消息却从那小丫鬟的嘴里源源不断传进她的耳里。
陈公公在太傅和丞相的联合打压下节节败退。一连损失了好几个党羽。今日更是在已身亡的御林军统领的屋里搜到了数封与陈公公相勾结,意图谋反的信件。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这招釜底抽薪狠啊。哪怕陈公公手握证据,想要弹劾太傅暗杀御林军统领,太傅也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立于不败之地。这陈公公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也就是说她这个作为陈公公严刑逼供的人证并没有发挥一点她的作用,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了,她对太傅已经一点价值也没有了。那太傅救她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都快怀疑是太傅觉得她有点意思,随手捡回来的,这会都已经把她给忘了呢。但若是没有太傅的默许,那小丫鬟也不敢把朝堂上的消息透露给她。
不得不说她猜到了真相。
叶筝难得清闲地坐在高堂上,悠闲地抿着茶。虽说这几天连轴转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但眼看着陈公公就要倒台了,她的心情还是颇为不错的。
一旁侍奉的婢女见状,小声汇报着这几日府里的情况,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添了一句:“太傅,您前几日救回来的那个小女官醒了。现在正等候传唤。”
叶筝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而后才从庞大的记忆里抽出了相关的片段,摆了摆手道:“此时刚好本官得闲,传唤吧。”
她那日为了迷惑陈公公特地去了趟慎刑司,那蠢货果然上当了,揪住宝库纵火一事不放,这才给了她有机可乘,伪造了些许信件,一击制敌,现在怕是再难以翻身了。
那日慎刑司还多亏了那小女官的一派胡言,不然她还得花点功夫迷惑陈公公。索性就顺手把她给捞了出来,扔在这里,这阵子忙完了这才想起了她。挺有趣的一小女官。
“宋女官,太傅传唤。”小丫鬟匆匆跑进来对发呆的宋知蕴道。
宋知蕴愣了愣,立马如上刑场般仔细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见毫无纰漏后,跟在小丫鬟的身后,步入大殿。
大殿之上,淡淡的檀木香在空中盘旋,一蓝衣女子倚靠在高堂之上。烟雾缭绕下,模糊了脸庞。
宋知蕴马上低垂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道:“下官参见太傅。”
叶筝微微睁开眼睛,淡淡道:“免礼。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宋知蕴站立在一旁,恭敬道:“回太傅的话,已无大碍了。”
叶筝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淡淡点了点头,示意道:“上来。”
宋知蕴咽了口口水,手心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她上前去,低垂着头站立在叶筝的身侧。
“知道今日本官为何叫你吗?”听不出半点情绪的声音从宋知蕴的头顶传来。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宋知蕴的周围,空气仿佛变得无比沉重,沉甸甸碾压在胸口,让人难以呼吸。
宋知蕴身体紧绷,僵持在了原地。时间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漫长,却又仅仅只是过去了十几秒,她缓缓舒了口气,仿佛做了无数心里建设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眼眸,黝黑的眼眸里透着非同一般的坚定和锐利,她直视着叶筝,沉声道:“下官知晓下官此刻已经失去任何价值了。但请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定给太傅一个满意的结果。”
叶筝眯了眯眼,并未言语,就这么静静望着宋知蕴。良久,久到宋知蕴脸上冒着密集的汗珠时,她这才缓了神色,似乎被逗乐了般轻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