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NTLY酒店里不仅仅只有两个强装镇定的年轻人,还有一群难以说服、只在乎利益的资本家们,以及一个只在乎酒店声誉的老顽固。
艾菲斯站在会议室最前面,垂眸盯着自己的名牌,有些失神。
老布鲁持着手杖,缓缓走到了艾菲斯的身后。
站定后,老布鲁长呼出一口气,双手握着手杖,注视着艾菲斯备受打击的背影,沧桑的声音从两丛胡子中传了出来:
“艾菲斯,我觉得你这次有些太过冲动了。仅仅靠你朋友的一句话,就要让GENTLY酒店承担莫须有的损失,这真的太任性了,亲爱的。”
闭上眼睛又睁开,艾菲斯憋回两滴泪,内心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无助。在资本的世界里,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造物主。
艾菲斯默默收拾有些散落的方案纸页,没有什么情绪地坦言:“我的确没有资格带着GENTLY任性,爸爸。宏英的名字您应该是听过的,而您口中的,我的朋友,恰巧就来自宏英。”
老布鲁对小儿子的话感到好笑,“呵呵呵”地笑了两声,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别开这种玩笑,儿子。就算对方真的来自宏英,难道我们就该对他言听计从吗?”
艾菲斯听出老布鲁话里的专制和嘲讽,无奈地摊摊双手,苦笑道:“无所谓了。您已经驳回了我的方案,不是吗?”
“说真的,儿子,你不该这样任性。”老布鲁话说得语重心长,目光中隐隐闪烁着担忧。
“到时候,您别后悔就好。丢掉了GENTLY的声誉才是最大的利益损失,这句话也同样回敬给您。”艾菲斯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叹了一口气。
艾菲斯抿了抿嘴,夹好方案的最后一页,转身向老布鲁颔首致意,还算得体地离开了会议室。
老布鲁拄着手杖,望着小儿子从后门离开的背影,感到深深的无力。
艾菲斯是老布鲁最小的儿子,从小就任性妄为,曾经做出的事也是一件比一件更为荒唐。
前几年,艾菲斯带了一个叫安波的男人回家,声称此生非此人不可。
当时,老布鲁就不看好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因此,一直不赞成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
而就在上个月,这个叫安波的男人终于暴露了他虚伪外表下的真面目。
安波出轨了。
而且是和女孩子做出了那种事情。
老布鲁以为小儿子已经吃过了教训,就不会再随便听信于任何人。结果,今日一看,小儿子还和以前一样任性妄为,一样天真幼稚。
没有任何根据,小儿子就想要让管理层和股东听取自己的方案。
简直是,无稽之谈!荒唐!
气得老布鲁直接驳回了小儿子的方案,警告他运营酒店本身就面临着风险,没有根据甚至连风险都无法预估的方案,不配被提到会议上,教各位管理精英陪他讨论他自己疯狂荒诞的白日幻想。
想到这里,老布鲁内心唏嘘不已,摇了摇头,拄着手杖走出了会议室。
……
五分钟后,贵宾室。
被抛弃在沙发上的手机发出嗡嗡声,而主人还在望着文件夹出神。
艾菲斯松了松领带,解开西服的扣子,脱掉西服准备扔在沙发上,回头发现手机在振动。
来电显示是去勘测塞涅河水质的下属。
艾菲斯接通了电话,入耳的声音太过嘈杂,震得艾菲斯耳朵生疼。
其中大概包括海浪被掀起的声音,天鹅的惨叫声以及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对面慌张的下属此时还在用理性大声地对手机呼喊,报告着塞涅河的情况。
“你说什么?!塞涅河涨潮?!”
意识到塞涅河的情况真的不对,艾菲斯立刻起身站到了落地窗前。
GENTLY酒店占据了伦登市最好的地理位置,就建在塞涅河的斜对面,从落地窗一眼就能看见,塞涅河像一条闪耀的蓝丝巾一样柔顺静谧地淌过伦登市。
但那是塞涅河平常的样子。
今天的塞涅河可不是平常那条温顺的美丽丝巾。
它一改往日沉默的形象,此刻,对着河的一侧掀起了百米高的巨浪,甚至浪的高度还在上涨。
艾菲斯从未见过塞涅河发怒,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伦登脏话*,你在开玩笑吗?那种高度也能叫涨潮吗?”
反应过来后,艾菲斯当即对手机大喊:“先别慌!你们先想办法退到安全的地方!”
“快点跑,请快点离开这里!”
“请保持一定距离,不要拥挤,避免发生踩踏事件!”
下属电话挂断前,艾菲斯听见了东方渊和闻景和疏散人群,混着喇叭电流声和水浪声的声音。
*伦登脏话*,半小时前东方渊和闻景和还在这个贵宾室里说笑,现在却在最危险的地方疏散人群?!
如果信教徒所信仰的主真的存在的话,那他一定是个爱开玩笑的残忍孩子!
艾菲斯深吸一口气,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冷静个屁……
在朋友最有可能会被巨浪拍死的生死关头,谁能冷静下来?!
艾菲斯不受控地跑出了酒店的贵宾室,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东方渊早上八点半来找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担忧和无力感,感觉东方渊每一句都像在说遗言。
艾菲斯疯狂按着电梯门外的下行键,往常飞毛腿般的电梯今天却像腿脚不便的老爷子一样慢。
手机恰好在此时再次振动起来。
艾菲斯怕错过什么,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
一接通,里面就传来东方渊温和的声音:“喂,艾菲吗?”
“你最好告诉我你们俩没去成塞涅河畔!”
艾菲斯急得心里发慌,胸口像被某种轻盈的东西堵住了,有些发闷,只能通过大喊来释放一下。
这通电话里没有掺杂任何嘈杂的声音,艾菲斯甚至能听到闻景和的小声打趣。
“哎哟,你这位朋友怎么这么暴躁?”
东方渊大概是只看了一眼闻景和,没接他的话,继续说:“那可能不行。毕竟,被疏散的人群已经踏上去GENTLY的路了。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别来找我们!我们两个可能会消失一段时间。”
“应该能赶上吃午饭的。记得给我们留午饭啊。”闻景和还在手机旁边大喊,话里掺着轻松明朗的笑意,好似只是走去下一个景点一样。
艾菲斯还像再说什么,电话信号却莫名中断了,只余下长久沉默的空白。
……
“塞涅河首次可被观测到的涨潮!今日,塞涅河首次爆发可被观测到的涨潮,掀起百米高的巨浪……”
耳边是路过人群时的即时新闻。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不停说着这句话,鹿溶逆着拥挤的人潮,跟着导航的语音提示走。
鹿溶此刻无比庆幸现在是在伦登市,而不是在华夏,人潮虽然拥挤却也还有空隙能让他穿过去。
给鹿溶让一下的人,看他的表情都非常讶然。
怎么会有人在看到听到那样的报道后,还不逃跑的?!
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