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的青春故事都一定发生在夏天——没完没了的夏天。
火辣的阳光和冗长的蝉鸣是斯凯尔顿对夏天的所有印象,哪怕房间窗外的枝丫疯长,却总也挡不住烈阳,因此在记忆中,她习惯独自窝在家消暑来度过每一个夏日。但在她应邀来到海边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第一次感觉出了夏日的气息:海潮的清香,遥远的汽笛,鸥鸟悠悠的鸣叫,洗发香波的气味,早晨的和风以及赤/裸的双足,让她不禁想到了勒内·夏尔的诗句——夏季与我们的生命曾是同一质地。
也许夏天并不是没完没了的,也许一个独属于她的更热情更短暂的夏天开始了——如同恩赐般从天而降的夏天。这种夏天斯凯尔顿从前很少经历过,充满力量与光芒、诱惑与魅力,像浓烈的葡萄酒一样裹挟她、穿透她,她能感觉到光在她的肌肤上流动,很舒服,轻薄的衣服中身体极其放松,体内不停翻涌地正是一种名为生命的欢愉。
而当清凉的水波泼洒到她的身上时,她更加能确信这一点——这个夏天终究是短暂的、灼热的、迷恋的、极乐的。这些炎热白日虽然漫长,却如同旗帜般燃烧,在熊熊大火中消逝,她的炎夏之心也一并在上面燃烧着。斯凯尔顿能够发誓,她到这儿来只是想躺在沙滩椅上晒晒太阳,可当她看到那一望无际且宁静的蔚蓝以及活力四射的男孩女孩时,她情不自禁地加入了其中。
脆蓝色的天空中,没有一朵云是浑浊的,少年少女们正在金色的沙滩上肆意挥洒汗水、释放荷尔蒙。夏日的水波凉爽而深邃,柔软而绵烂,迷茫而舒适,海水没过了斯凯尔顿的脚踝,她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她报仇似地把水往罗宾身上泼去,罗宾也毫不客气地予以回击,然而这一击恰巧误伤了其他三人——梅甘、卡尔德和超级小子。三人相视一笑,也加入了这场“战斗”,场面愈加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第一次为沃利感到可惜,若不是他就读的学校开学早的话,他也不至于和这场派对说拜拜了;但如果他能来,乐趣肯定会翻倍。
不过斯凯尔顿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了,她狼狈地从水中起身,显然论狡猾程度她还真比不过罗宾。披散着的长发非常遮挡她的视野,她索性就要把头发扎起来。只见她嘴里叼着一根皮筋,稍微甩了甩湿漉漉的白发就伸手去聚拢后脑勺的发丝,那些根根分明的发丝被轻轻扎起,形成了一束高高的马尾。
汗水混合着海水顺着斯凯尔顿的额头滑至脖颈,她的睫毛上沾了不少水珠,红色的双眸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宛如一颗色泽鲜艳的石榴石。只是扎个头发的功夫,男孩们的脸上就弥漫着一阵红,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后,斯凯尔顿疑惑地看了过去,紧接着,她的脸颊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几分红晕。
湿热的空气平滑地进入她的胸腔,连呼吸都带着夏日灿烂的余味,明亮的风给人带来一种解放的快乐,似乎一接触到人的身体即融化了。不过这种奇妙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斯凯尔顿狡黠一笑,趁机偷袭,战斗再次打响——夏天啊,真是在各种意义上都漫长而愉快。
斯凯尔顿很少感觉到这么快乐,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某人掉包了,但看到超级小子被咸涩海水呛到的搞笑模样,她仍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一切愁苦烟消云散,世界上所有的噪音都被阻断,这一刻,如同短暂的永恒。
可往往物极必反,乐极生悲,一种没来由的不安在斯凯尔顿心底升起,隐约间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日后一定还有别的夏天,但不可能跟这个一样,永远不可能,所以说,最好尽情享受这个夏天。
一颗排球不偏不倚击中了斯凯尔顿的脑门,不痛,可这一下却让她一屁股跌坐在了沙滩上,直到罪魁祸首罗宾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思绪才从这“不切实际”的忧虑中抽离出来。她把排球扔了回去,希望这一击能命中他的面门,好把他用来装酷的墨镜给砸下来——可惜没有,她不免有些失望。但在闻到BBQ诱人的香味后,她气鼓鼓的脸一瞬间就瘪了下来。
卡尔德注意到斯凯尔顿盯着烧烤架那望眼欲穿的神情,于是将第一根烤好的香肠夹在面包中递给了她,随后招呼其他人来一齐享用美味。斯凯尔顿曾以为夏天的标配就是吃不完的菜豆、桃子和甜瓜,可现在她有所改观了,或许热狗和冰镇果汁才是夏天的正解——她往热狗上挤满了堪称“致死量”的番茄酱和黄芥末酱,一口下去,肉汁、酸黄瓜和洋葱碎的味道在口腔中爆开,搭配清爽解腻的蔓越莓果汁让她不禁发出活着真好的感慨。
梅甘也学着斯凯尔顿那样往热狗上挤满了酱汁。这些就要满溢出来的调味料在咬下的瞬间全溅到了她的脸和衣服上,她还没来得及擦,猛然冲上脑门的芥末味便让她咳嗽不止。
只见梅甘的眉头微蹙,她的眼眶微红,眼睛也不自觉地眯成了一条缝,超级小子连忙递上毛巾和果汁,似乎只有在梅甘面前,他才会变得如此贴心。而在嘴里那股几乎让人跳脚的辣味被果汁冲淡了不少后,梅甘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随后略带羞涩地向他道谢,也许是芥末太过呛人的缘故,她红了脸,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想法忽然从斯凯尔顿的脑中萌发,尽管她并不想打断沉醉在荷尔蒙中的两人,但为了大家不至于像个大电灯泡,她以“是时候晒日光浴了”为理由强行把梅甘拉走了。确认男孩们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后,斯凯尔顿才敢用正常的音量向她说道:“你喜欢超级小子,对吧?”
“……什…什…什么?!”梅甘明显一惊,因为惊慌失措,所以她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她瞥向正在吃热狗的超级小子,不过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不停地用手指摆弄着头发,“我…我只是……”
“有好感?”
“……”
良久,梅甘才扭捏地开口:“……差不了…太多?”
“放心吧,这都是女生间的秘密,”斯凯尔顿冲梅甘眨眨眼睛,她早有预感他俩会擦出火花,所以对此并不算太意外,此刻,她倒是更在乎日光浴一点,“总之,先涂点椰子油吧!”
没等梅甘反应过来,斯凯尔顿就要求她趴在沙滩椅上,然后干劲满满地在她的后背抹上了椰子油,再均匀地把油给涂开。这一过程可让梅甘“受了罪”,斯凯尔顿的动作让她痒得不行,所以她咯咯地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她又控制不住地蹬腿、甩起胳膊来了,以至于斯凯尔顿费了好一会才帮她把椰子油涂匀。
“对,对,对不起,我…还,不太习惯!”先前的羞涩一扫而空,梅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边抹泪一边喘气,颇为“艰难”地说出这番话。
“这有什么,不过你可不要睡着了。”斯凯尔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露出的每一寸肌肤都给抹上了椰子油,戴好墨镜躺在了椅子上,惬意地吸着果汁翻看最新一期的《Vogue》,如果有音乐就好了,她忽然想,但一定要是卡朋特乐队的《Yesterday Once More》。片刻过后,她才像想起什么似地补充了一句:“你睡着了也没事,反正我会叫醒你。”
“要是我们两个都睡着了呢?”梅甘用手撑起脸,看着斯凯尔顿那专注到严肃的神情,她再次笑出了声。小小的热量慢慢在她的背上聚集,不烫,反倒非常舒适,整个身体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是暖洋洋的,以至于她真的有了一丝睡意。
“做晒伤修复可是很麻烦的。”
斯凯尔顿瞅了梅甘一眼,接着她合上杂志,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大失所望的东西那样叹了口气。她从包里取出一块方巾盖在脸上,自言自语地感慨道:“果然时尚是个轮回啊……”
“嗯?”梅甘疑惑地看向她。
“你瞧,”斯凯尔顿一下来了劲,方巾被她抖落到沙滩上,墨镜也歪歪扭扭地挂在了她的鼻梁上,她迅速掏出那本杂志,翻到中间那页,指着其中一位模特说道,“这个泡泡裙早在80年代就流行过了,还有这个…短款夹克和包臀裙,完全就是90年代的色彩美学啊……”
“所以才说经典永不过时啊。”斯凯尔顿又发出一声感慨,整个人都陶醉在养眼的配色和别出心裁的设计之中了。
梅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虽然不太了解,但这些衣服都真的非常好看!你也是!一定有很多人夸你吧?”
“呃……实际上…很少。”
“哇!为什么?!”梅甘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孤立的个体具有控制自身反应的能力,而群体则不具备,”斯凯尔顿揉揉眼睛,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这是出自《乌合之众》一书中的句子,简而言之,就是人们会排斥异己。”
“我懂…但是又不太懂…”梅甘顿了顿,继续说,“我的意思是,你很聪明,还很漂亮……”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他们能从很多地方排斥他人——小到发色、瞳色、疤痕、语调、胖瘦、美丑、指甲的长短、走路的姿势,大到身世、家境之类的。”斯凯尔顿将头枕在胳膊上,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似乎她很早就接受了这种不公,平淡的语调听起来就如同在描述生活中很平常的一件事那样,不过她很快就冲梅甘一笑:“实际上大部分人都非常友好,你不是很快就要去上学了吗?”
“哪有那么快,我想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呢!”梅甘的表情逐渐放松了下来,她又忍不住看向了超级小子那边,“一想到要在地球上学,我就激动得睡不着!你也会一起去是吗!?”
“…嗯,大概?”
斯凯尔顿对上学无感,她很早之前就自学完了初中全部的课程,因此去不去上学对她来说都无所谓,而且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的是她不想参与到复杂且脆弱的人际关系和友情中去。
她对人没什么太大的期待,不管是家人、朋友还是恋人,其实说到底,最重要的不都是自己吗?尽管最近这种想法有了些许动摇,但她还是坚持己见——虚伪的善意、自我放大、自我意识过强,这些不就是证明着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吗?
——一旦走进复杂,人与人就是相互的迷宫,所以人际关系和友情才会显得如此脆弱。一句话、一件小事甚至是一个念头,人们之间的裂痕就会逐渐放大,最后将我们推下悬崖。
在以前,斯凯尔顿也是周围有很多朋友、路上会随时遇到好友的那种人,她会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与他们同行。但从某一天开始,她慢慢地不愿和他们走在一起了,因为一旦走进他们,她就会没有来由地感到紧张,会因不知道怎么接话或者找话题而尴尬,只有在远离他们一个人走的时候她才能够长舒一口气。
这种不愉快的感觉让斯凯尔顿不断地怀疑着自己,但为了合群,即便是他们讨论着一些她不愿意听的八卦,她也尽力表现得很感兴趣,然后和他们一起去讨论。直到这些所谓的“朋友”说出那句话后,她才终于明白这并不是自己不合群的缘故,而是她发自内心的讨厌、厌恶这种虚假的人际关系和友情——很多关系的建立往往都带着目的,无非是为了寻找存在感、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享受他人簇拥带来的“荣誉”,而这些人和自己交朋友,也只不过是因为每次假期过后,自己都会在父母的要求下带些纪念品给他们罢了。
——不得不说,真是怀念呐,以前那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父母还有着体面的工作和可观的收入,每逢假期能带她去美国各地游玩,像纽约、夏威夷、西雅图之类的地方;那时她还觉得冰淇淋和千层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吵着闹着要吃。倘若这平淡的生活能延续下去,以她的实力现在应该在准备申请高中了吧?小学、初中的知识对她来说简直是小儿科,老师也总是向她的父母建议跳级或是让她去参加一些有难度的竞赛,可担心过度的他们却总是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做,也许他们也只是想自己普通的过完这一生吧?
可惜斯凯尔顿早就想不起那些快乐的滋味了,她怀疑自己从出生就注定是要受苦的。原先认为好吃的冰淇淋、千层饼,其实味道非常一般;原先十分珍视的在运动会、朗诵会上得到的第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总之,在情况急转直下后,她的一部分就已经彻底死在过去了,有的只是在泥泞中挣扎的不完整的她。
然而孤独永远同在,即使在黑暗中,我们的影子都会离我们而去。只有斯凯尔顿自己知道,她总是孤独的,且一直都会是孤独的,因为和人群相处的时候,她并不能感受到开心或者温暖;她不断地想着,离人群太近是不是会在同质化中迷失自我,但她又不敢离人群太远,太远的话她的灵魂也会变得漫无边际,找不到该走的路。
所以斯凯尔顿总是抱有一种悲伤的观点:无论此时此刻我们和这个人关系如何,他们终究会离我们远去,我们的人生,实际上一直都是孑然一人的。
而这个观点在她和康斯坦分开的时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曾有人对她说:相互珍惜的朋友是会惺惺相惜的,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走远了,那就坦然接受他们走远的事实,不要挽留,总有一段适合自己的友情。
彼时,她自信地认为这个人会是第一个跟她有灵魂共振且双向奔赴的朋友,可最后得到的却是失望——她不会成为他最好的朋友,实际上她都不确定两人算不算得上是朋友。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斯凯尔顿只能试着接受了一段关系的远离,她没有去挽留他。而在他走后,她也很快在这个城市中消失,到密西西比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中去了。
大概是触景生情?当康斯坦丁提出散伙的时候,后悔在一瞬间就涌上了斯凯尔顿的心头,她感到深深的遗憾,同时又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自我毁灭的极端情绪——她太孤独了,孤独得要死。所以,那个时候,她紧紧抓住了康斯坦丁的手试图挽留他,她好希望有人能理解自己的痛苦。而康斯坦丁的确这样做了,不过那番话除了安慰外,更多的是对她寄予厚望,于是她的心中又有了别的期待——离别或许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大概要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斯凯尔顿才能抛弃那些悲伤的观点;要到很多年之后,她才能明白那样的话语后其实还留有下文:请不要悲伤,如果这段关系真的属于你,他们总会回来的。
“话说回来,”意识到自己神游了好一会,斯凯尔顿干脆将话题绕了回去,她把椰子油递给梅甘,让她在身体正面擦上,“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梅甘又红了脸,面对斯凯尔顿那写满明知故问的表情的脸,她佯装为难道:“拜托,别拿我寻开心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俩比想象中要…嗯,更加般配?”
——尽管她还是觉得这两人的组合非常奇特,一个是超人的克/隆人,另一个则是火星人,但谁叫爱情没有限制呢?总的来说她并不觉得这很奇怪。
“真的?”
“真的。”
“告诉我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此时斯凯尔顿舒服地打了一个翻身,她趴在椅子上享受着梅甘的专属服务,小腿正惬意地上下摆动着,随后故作高深地慢悠悠地吐出几个词来:“女—生—的—第—六—感—”
“第六感?”
“怎么跟你解释才好……嗯……”斯凯尔顿一下犯了难,她抿着唇,好一会儿才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总之,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这听起来很模糊。”
“更接近一点的说法就是预知梦,你预感到将来会发生什么,然后,这种想法真的在某一天实现了——这就是第六感。”
“唔,有点神奇!”梅甘感叹了一声,接着她一拍脑袋,情绪再度高涨了起来,“Hello,梅甘!让我跟你讲讲到目前为止两颗星球的不同之处吧?我早就想说了!”
“首先最大的区别就是——阳光、沙滩、海洋还有日光浴!火星上可享受不到这些!…哦天呐,我真的觉得我们应该每天都来海滩玩!”
“实际上你更多的只是想——”斯凯尔顿故意不把话说全,直到梅甘手上的动作停下来后,她才将说回正题,“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我发现我简直太爱烹饪了!地球上的食材很丰富,调味品和厨具也很多,我都快用不过来了!这是在故乡从未有的体验!当然,我还在努力学习中!”
“听你这么描述,火星好像也并不是那么…令人向往?你知道吗,地球上很多科学家都在研究怎么登陆火星,他们觉得火星大概是除地球外第二个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了。”
“那还挺困难的,从各种各样的方面来说…”梅甘的神情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又打起了精神,“如果真的成功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和平共处,地球太美妙了,不是吗?”
“但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呐。”
斯凯尔顿的嘴里哼着轻快的曲调,她眯起眼睛趴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才起身随便做了点拉伸动作,梅甘也在一旁有模有样地学着。
“最后,我觉得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梅甘冲她一笑,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斯凯尔顿也受到了感染,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而这时,一颗排球又朝着斯凯尔顿的方向飞了过来,这次她可没有走神,所以她在稳稳接住球的同时也好好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罗宾绝对、绝对是故意。他“无辜”地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将排球扔回来,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也许只是单纯的无聊,但鉴于自己此刻的心情极好,斯凯尔顿也就懒得与他置气了。
她将排球递给梅甘,顺带把她推向男孩们的方向,梅甘当然明白斯凯尔顿的意思,而且她也拗不过如此坚定的她,最后只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不过在临走前,她忽然灵光一闪,拉起斯凯尔顿手就向前跑去:“来吧,一起去吧!大家都等着我们呢!”
“等等——”
斯凯尔顿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感让她不得不跟上梅甘的步伐,足底的沙子在这时显得异常地硌脚,哪怕她尽力维持平衡,但在踩到一个类似于贝壳或是海螺的硬物后,她还是摔倒了。鼻头不合时宜地传来微微的痛感,斯凯尔顿定睛一看,是一只窝在沙子里的海蟹钳住了她的鼻子,由于她摔倒的时候嘴里进了一大口沙,她只能一边呸呸呸一边狼狈地把海蟹从鼻子上拿下。
可奇怪的是,斯凯尔顿并不觉得难堪或是尴尬,她认为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一定看起来非常搞笑,因此她也和其他人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哪怕是笑到咳嗽也停不下来。
不可预期的风拂过她的脸庞,远处的汽笛又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倾洒在海面上,海水瞬间变成太阳铺展而下的宽阔缎面的褶皱,给这晴朗有云的下午更添一份治愈,夏天,不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是一场难以复刻的灿烂幻梦呐——卡尔德充当裁判计分,斯凯尔顿简直是排球高手,不管是谁和她组队她总能力压群雄;“作恶多端”的罗宾也终于遭到了“报应”,他的脚趾被海蟹连钳了好几下;超级小子在众人的提议下泡起了沙浴,没一会儿他就舒服得睡了过去,连海龟爬到脸上都不知道。
潮水随着时间的推移忽涨忽落,自由与浪漫消解飘散,一瞬与永恒坍缩成一条细线,世间的所有美好都必然流逝。海风骤然变大,斯凯尔顿随手放在椅子上的杂志被吹得哗啦作响,还未收起的方巾飘至半空,她急忙伸手去抓,好不容易捏到一角,短暂的迟疑后,像是要证明给谁看那样,她松了手,任由它从指缝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