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悯吐了花茎,又揪了一朵花瓣在嘴里尝。
白蘅微笑,“年轻人就是有精神。”说罢她让红玉也坐下,不必再服侍。
“洛洛,刚伯母跟你说,我的毒没法根除并不是你医术的问题,而是因为伯母身中并非寻常毒药。”
舒窈瞪大眼睛看着母亲,她不敢相信母亲竟然要将至密之事告予外人。
原本舒原燎是想让方洛悯嫁入舒家后,再将解蛊毒之事交托给方洛悯的,奈何洛洛和兄长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她还正想如何解决这个事的,没想到母亲竟然要直接冒险告知方洛悯实情。
白蘅察觉女儿的紧张,眼神温柔看着她以宽慰,嘴里则继续对方洛悯说到,“我体内的是蛊毒。”
方洛悯的嘴停了下来,脑海中飞速盘算白蘅夫人的病情变化,一些奇异之处似乎有了解释。
舒煌则惊讶得出声,此前父亲多番劝说他同意与瑾方阁的亲事,只说此毒非方洛悯来解不可,但并不曾言明蛊毒事宜。
“母亲何故中了蛊毒?姨母何时下的蛊?”
白蘅解释,“不是你姨母所为,我尚在闺中时就已种下此蛊,珊瑚给花匠的莲子并不是寻常毒物,而是能诱发我体内蛊虫发作的引子。”
方洛悯追问,“夫人可知所种蛊虫的名字?”
白蘅摇头,“并不知晓,我只知这虫平时蛰伏体内,并无大碍,但一旦被药引勾醒,便如同慢性毒药般持续在体内发作。”
“寻常解毒之法也可祛毒,甚至可以痊愈。但蛊虫并不会向之前一样再度沉睡,而是周期发作,一次比一次严重,直至药石罔顾,剧痛而亡……”
舒煌、舒窈惊得异口同声,“怎会如此?”
“前尘往事,深究无益。今日邀你们三个孩子相聚,一是将蛊毒详情告知,委托方洛悯医师替我搜寻解蛊之法。”
红玉起身,代替白蘅向方洛悯行礼,舒煌、舒窈也站起来想要行礼。
方洛悯迅速起身,拦下了众人。发辫在脑后一甩,鼓起胸膛,“夫人不必多解释,医者就是救病治人,我不像方启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蛊毒也不要紧,我们在苗州的游医多有接触,我会想办法的。”
舒窈接话,“只是我母亲中蛊毒的事决计不能让外人知晓。”
方洛悯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白蘅心中宽慰,这几个都是好孩子,“二是结亲之事。”
听到婚约,方洛悯又犯愁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白蘅看着舒煌,“煌儿,我知你心有所属,洛洛也志向高远。你父亲此举虽仓促,但他也是为了我,终归是我们没考虑妥当。”
舒煌听到母亲这么说,心中反而有些愧疚,之前他并不知母亲毒重至此,对父亲说了诸多糊涂话,如今心里很是难受。
“只是依照你父亲的性子,发出去的喜笺不可能轻易收回,不然江湖上对丹羲派也会颇多微辞。也好在他发的是喜笺,不是婚书喜帖,还有转圜余地。”
白蘅看向舒窈,“窈儿,你与洛洛脾气相投,这喜笺,就作你们姐妹义结金兰,舒家收义女的嘉礼笺吧。”
舒窈和方洛悯对视,舒窈开口,“我们自然愿意,只是喜笺写的不是结儿女亲家么,还能这么换?”
白蘅笑着摇头,“玄鸦寄出去的喜笺都只是说丹羲派与瑾方阁结亲,邀宾朋相聚,共贺嘉礼。寻常人乍一看是婚礼,其实并未言明。”
“哪像你那青鸟带的信笺,闹了些荒唐事。”
舒窈听明白母亲已从信台常老头那里知道了一切,不安地瞥了舒煌一眼,语气嗔怪,“那常爷爷还看着我写,他也不提醒我……”
舒煌脸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白蘅无奈,“今后做事,还是要再多思量一步。”
“女儿知道了。”舒窈讨巧。
“煌儿,”白蘅转头看向儿子,“沉月谷一行人既然已到丹羲,你后面有什么想法。”
“既然能解决婚约的事情,我想尽快带他们往东去。”舒煌避讳方洛悯,并不言明地点。
方洛悯则全然沉浸在研究紫藤花中,这会又摘了花芯在嘴里尝,并没听到舒煌说什么。
白蘅听出儿子的谨慎,知道问不出什么细节来,点点头,“玉佩既已交还,你不如邀你师父一行观礼之后再走,丹羲商坊那边也多点时间做准备。”
舒煌同意,“我会试着留一下。”
安排完一切,白蘅终于觉得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这个密室的钥匙在红玉手中,你们若想来,寻她便是。”
舒窈和方洛悯拜别白蘅后,相携而去,临走方洛悯又薅了一把紫藤花在小包中。
舒煌对着母亲端正一拜,跟在两个少女身后而去。
此刻,密室里只留下了白蘅和红玉。
白蘅望着天窗透下来的阳光,重重叹息,“红玉,我们避不过了。”
“秘阁诱我毒发,就是想让我为解药彻底屈服,我原本与秘阁断了联系,想在这密室避世一死了之,让舒郎不再受人牵制。”
白蘅走到阳光射下的方寸之地,抬手去捕捉那光线中的粒粒浮尘。
“可如今婆娑公主的后人现世,不仅入了我丹羲派的山门,煌儿还对她情根深种。秘阁眼线众多,被他们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摘是摘不干净了,只有冒险一搏。”
白蘅眼神突然凌厉,雍容华贵之下流露出的狠绝戾气让她似换了个人,她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家人。
紫藤花荫下,红玉单膝下跪,“奴任凭女史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