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入一处藏拙院,众人就听见身后响起舒煌俊朗的声音,“师父!”
暮卷一耳就听出舒煌音色比出谷时稍显疲惫。
但她不敢回头,只是定在当场,扶着婆婆的手一动不动。
婆婆察觉她的异样,轻握安慰,然后循声望去。
舒煌似乎又长高了些,只是身形比谷内时更瘦削了,眉间似有愁容,但双眼神色却是更加炯然如炬。
听得沉月谷人突然到访,见此时暮卷又不愿转身面对自己,舒煌心中明白,父亲所为应当是传到了沉月谷。
虽然心中焦急,害怕误会更深,但他也知道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好先搁下顾虑,对着三人一拜。
“师父,婆婆,师妹。别来无恙。”
萨埵只是点点头未多言语,但他望见徒儿周身流火气势比谷中时弱上许多,不免有些担心。
舒原燎见状,便将几人往藏拙院厅上引去,心中明白今日怕是有些麻烦事要处理了。
舒煌跟在众人之后,暮卷虽未回头看他,但并未取下发间玉簪,舒煌心中稍慰,但又很快被愧疚感填满,他恨自己无能,竟将暮卷置于这般境地。
暮卷在前扶着婆婆缓行,知道舒煌在身后,听得他的脚步声与自己不远不近,让她如芒在背,心中五味杂陈。
直至正厅,众人坐定,舒煌招呼下人斟好茶水,在暮卷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舒原燎与萨埵在厅上寒暄,舒煌、暮卷两个小辈这时才对上眼神。
舒煌见暮卷面无血色,心中不免忧虑她是不是寒病又发作了,只是暮卷此时神态不明,也看不明白她心情如何。
暮卷看舒煌,只觉得他瘦了许多,衣着虽比在谷内时华贵许多,但衣摆似乎宽大了些,并不贴身,估计这几个月他过得并不轻松,心中有些不忍。
待仆从下堂,萨埵见四下无人,也不委婉,径直开口质问,“舒煌,江湖盛传的丹羲派与瑾方阁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听得师父发难,舒煌站起身回复,语气含怒,“确有其事,只是详情未定,我也不会与瑾方阁千金成婚。”
舒原燎瞪了舒煌一眼,有些怒气。但老和尚在此,他不好发作,只好厉色批驳儿子,“煌儿,为父与你将其中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多次,为何还是不肯松口。”
舒煌站得挺拔如松,正色应对,“父亲,我也多次相告,我已心有所属。您与瑾方阁主商量后就向外界广发喜笺,全然不顾我的想法,恕儿子实难从命。”
舒原燎怒气难抑,“荒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眼下二宫刚安定,瑾方阁与我们相助良多,方阁主千金又是杏林圣手,替你母亲调息治病,无不尽心。你岂可因为一己之私就毁弃两家婚约,传出去让方家女儿如何自处。”
舒煌也升起胆气,不卑不亢,“所以当初父亲就不该轻易发出喜笺,致使两家如今进退维谷。”
萨埵听得分明,自己徒儿是被家族绑上了,怪不得他周身流火渐弱,在家中若是长此以往心神不宁,难至阔达心境,流火的威力便会弱上许多。
暮卷也明了,看来师兄在家中并没有在谷地如意。
舒原燎看向暮卷,知道儿子心意,便稍作转圜,意图开解,“梦华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你若心有所爱,日后娶回来做个侧室又不是不行。眼下就不能为了家族牺牲些吗?”
听到舒原燎此语,萨埵和婆婆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在舒煌直接喝问回去,“恕儿子僭越,难道父亲能将母亲置于侧妻之位吗?”
舒原燎听得此话,一时暴怒,“你母亲乃朝廷九卿高门白氏贵女,岂可由你如此折辱。”
“那我心爱之人就由得父亲折辱吗?”舒煌愤而反问,但心中却有些疲惫,这样的对话两父子已经来来回回吵了很多回了。
一对父子在厅上吵得聒噪不已,暮卷听着只觉得不耐烦,她不爱见这场面。
神思恍惚中,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婆婆见暮卷神情不对,立马走到她身旁,将她护在臂弯中。
见暮卷起身,舒煌也顾不上和父亲争执,跨步至二人身后说,“我先送你们去休息。”
然后转身对着父亲和师父一拜,头也不回就送暮卷和婆婆离开。
众人远去,只留舒原燎和萨埵在厅上,两个人谁也不愿开口。
最后还是舒原燎出声,“唉……今日见到当年那个小女孩,我才知道煌儿为何如此坚持了。”
萨埵手中念珠悠悠周转,眼皮也不抬,冷冷说道,“高门贵女?我徒儿比这些高门贵女不知尊贵多少,嫁舒家我还不乐意。”
舒原燎白了萨埵一眼,“说得好像舒煌不是你徒儿似的。”
舒原燎知道老和尚的随性惯了,又虚长自己几岁,在自己面前向来随心所欲、口无遮拦,也懒得和他计较。
既然话不投机,两人也不再纠缠此事。
转过话锋,舒原燎把丹羲派这段时间的诸多秘事详告萨埵,请他参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