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己已经认定了暮卷也无须顾虑,多给她点时间无妨。“若一时难决断也不打紧,不论你作何考虑,我都会接受。”
舒煌退了一步,他已将自己的心意表明,足够了。
暮卷抬眼定定地看向舒煌,片刻间心中已决定,“师兄,你我心意相通,我并非不愿意。只是此时,我还没法抛下过去,忘却放云峰的那些亡者。”
舒煌点头,心中那一点紧张散去,“好!不着急,我陪你。”
这半年经历了许多,舒煌也知道暮卷再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既然决定要相守,他便将丹羲两宫多年恩怨,以及半年前母亲中毒的实情和盘托出。
舒煌慨叹,“月前,舒窈来信。当时对母亲下手的人已经有眉目了,长宫确实牵扯其中。”
暮卷讶然,虽然知道师兄家族内斗,但没想到竟危及性命。
“此次回家,父亲会与长宫对质,我与舒窈从旁配合。加上要安排往云门去的事情,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来接你们,以三个月为期。”
“师父,恐怕不会随行。”暮卷低语。
早些时候,师父已经和暮卷确认了出谷后的安排,暮卷坚持要查明放云峰血案,告祭亡灵后再离开梦华。
萨埵师父便决定自己先潜回婆娑寻求凝霜寒气的破解之法,暮卷、阿念随舒煌前往云门探查消息。
“师父另有安排吗?”舒煌有些疑惑,他原以为师父应当会一直陪在阿念婆婆和暮卷身边。
暮卷点点头,不过多解释。舒煌也不追问,他知萨埵师父的身份不简单,另有安排也正常。
只是这下暮卷身边就失了流火之力的保障。
“近期就走吗?那你身上的寒毒怎么办?”舒煌担心。
暮卷眼神温柔,“上次得师兄相助,已经缓和了许多。既与师兄约定了三月之期,师父便会陪我和阿念婆婆到那时。”
“好。”舒煌安心,“上次随我进谷的青鸟,我给你留一只,有事就差它带信给我。”
远处天空有烟火燃鸣,舒煌知道时候到了,接他的人马已经到了谷外。
二人起身,行至谷口,师父的歌声已听不见。
舒煌背负行囊,面向师父居所处遥拜,转过身来颇为不舍地看着暮卷。
思索一会后,他从怀中小心取出一支翠玉珍珠簪,簪色浮翠如峦,触之坚硬。
簪上未雕过多图案,末端以珍珠比作圆月,其余部分以卷云纹路饰之,圆月跃于云层之上。
一眼观之,空灵雅致。
舒煌开口,“我知你不喜金银之物,便着工匠特意雕琢玉簪。本来是想临别之际作为婚盟信物交托给你……”
舒煌灿烂一笑,那是他少有的神色,“无所谓了,就将它视为你十八岁的生辰礼吧,子时一过便是你的诞辰,我不在谷内,就请它代我祝贺你。”
暮卷微微低头,示意舒煌为自己戴上,“我在谷内等候师兄好消息,三月为期。”
舒煌取下暮卷原本的荆钗,用玉簪收拢那丝缎般的黑色长发,替她挽紧发髻。
二人心里都明白:今日之后,他们当心意互通,共同进退。
舒煌转身,正要去解阵,阿念婆婆却来到谷口拉住了舒煌,她手中提着一个匣子,手里比画一通。
暮卷看明白是师父特意让阿念婆婆送来的,“是师父交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舒煌揭开匣盖,匣中是一柄长剑,竹节制成的剑鞘上镶着六色宝珠,星列其上。
他手握剑柄,稍稍拔出剑身,一缕寒光刺出,划破晦暗月色。
阿念婆婆手比了一个丹羲指法的招式,又在舒煌胸间气海一点。
舒煌了然。
丹羲外功套路虽多,但师父总爱看他使一套指法和剑法。
随师父修习流火以来,丹羲外功各招式的威力虽有十足长进,但气海深处的流火总是不能充分调动。
舒煌以丹羲指出招时,流火拘来的外气在周身气势宏大,但往远处去时总会渐弱。
此事他与师父也多次讨论过,看来这柄剑就是师父给他的答案:以指通剑。
丹羲指诀拇指、无名指虚握环扣,以食指中指发力,短寸之间冲击力极强,配上流火心法,这几年舒煌已经能聚气如星,指力可透金石。
现在师父是要让他以此剑风续指力,由剑招承接指法所向,将流火之力灌注剑身,引外气往招式所到之处聚集,更添力道。
暮卷在一旁,见剑柄护手处刻着“幽篁”样的文字,念出声来。
只是也不知这剑从何来,此前竟从未见师父拿出来过。
谷外烟火又鸣,似在催促,师傅既不愿现身,多的疑惑只能待以后再问。
收好幽篁,拜别婆婆与暮卷,趁着天空云散,月色渐朗,舒煌循口诀进入迷瘴之中,失去了身影。
暮卷与婆婆回厅上吃了几口酒,婆婆见她头上新簪,心中明了。
梦华男女定情时,总要有一支发簪。
阿念记得已故的丈夫为了提亲,在山里蹲了数日猎了一只大野猪,特意换得一根银簪赠予她。
那根簪子,她一直戴在头上,从不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