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
难不成黎潋寒断定她已经死了?
楼晚桥仔细算了算,她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到京城来了,途中一路奔波,能收到的情报少之又少,刚回京城也没有回据点整理过情报。
如此想来,是她有些莽撞。
但那又如何?
“大理寺少卿?”五个字在楼晚桥的舌尖来回转悠一圈,随后冷笑一声,“我承认了么?”
“哦?”尤衎看上去饶有兴趣,“你又是何人?”
“大理寺少卿,楼晚桥。”
字句铿锵有力,她对上尤衎的目光,毫无畏惧之意。
尤衎先是一愣,而后后退了一步,神色慕然冷下来:“楼、晚、桥?”
他顿了顿,继而微笑起来:“真遗憾,你来迟了。陛下已授予我大理寺少卿的官职。”
“我这身官袍可不是靠谁授的,没点真本事的人就只会拿着鸡毛装令箭罢了。”楼晚桥语气嘲讽,她将陈淑恬扶起,往大理寺门里走。
“等等!”尤衎拦在她面前,脸上神情严肃下来,再没有前时那般轻佻的笑,“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哦?”楼晚桥好笑地看他一眼,稍稍后退了一步。
而后,在围观众人的眼中,尤衎以一种奇快的速度笔直飞了出去。
楼晚桥收回踹飞他的那条腿,扶着陈淑恬慢悠悠走进了大理寺的大门。
周围的守卫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跟着进入大理寺内。
“你感觉如何?我喊大夫来瞧瞧吧。”楼晚桥低头看着陈淑恬,关切问道。
陈淑恬好像刚回过神般猛然抬起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又如绝望茫然中陡然出现一线生机:“恩公……?”
“别怕,有冤诉冤,我帮你。”楼晚桥将她扶坐到椅子上,又倒了一杯热茶塞到陈淑恬的手里。
她的手格外冰凉,摸上去粗糙又僵硬。
“恩公!”陈淑恬的情绪猛然激动起来,她手上动作太大以至于一下将杯子带到地上,双手紧紧握着楼晚桥的双臂,泪水从双眼涌出,“世间万般苦难,为何他们装聋作哑?”
楼晚桥对上她的双眼,只觉得喉头凝噎。
世间万般苦难。
为何他们装聋作哑?
诸多冤情,本是无罪。
为何他们赶尽杀绝?
倘若王法不公,心中难平,该如何是好?
她一时难言,只是紧紧回握陈淑恬的手。
“苦楚诸多,无处申冤,那我们便自己踏出一条路。”
她的脸颊冰凉,皮肤开裂,楼晚桥的手抚上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陈姑娘,这条路可能艰辛而漫长,但我会陪你走下去。你愿意为此而活吗?”
陈淑恬愣住了,她仰着脸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脸颊一片湿热。
长夜漫漫,四面无光。
但有人手执灯火,在前头为她引了一条路。
崎岖,坎坷,但寄托了无数人被掩藏起的夙愿。
“我……愿意。”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格外坚定,抬起头时看来的双眼含着泪光,却不再绝望,“恩公,你便是那位传闻中的大理寺少卿么?”
“传闻中?传闻又是怎样说我的呢。”楼晚桥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解了外袍披在陈淑恬肩头,又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别喊恩公了,叫名字就行。先暖暖身子,随后和我回府沐浴更衣,你这身衣衫太单薄了。”
“……好。”
楼晚桥直起身子,环视了一圈周围。
“楼大人……”
“楼大人!”
大理寺内大部分都是她的人,虽说她身处京城之外,连夜赶路未能及时收到情报,但总归大理寺的人并不会轻易叛变。
至于那个尤衎,十有八九是黎潋寒的人。
这会儿估计她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入了皇宫,此招很险,但楼晚桥并不后悔。
“走吧陈姑娘,趁着现在人少……”楼晚桥刚一低头说话,忽地眼神一凛,而后猛然弯下腰。
一把箭矢擦着头顶掠过,直直钉入墙中。
箭尖削去几缕墨发,连带着束发的缎带一并在空中缓缓飘落。
头发如瀑垂散下来披在肩头,楼晚桥毫不犹豫抽出腰间长刀,转身挡在陈淑恬的面前。
箭是从窗户进来的,楼晚桥看去时并不能分辨出射箭之人在何处。不过敢在京城这般大胆,想来也与朝廷中那几人脱不开干系。
若不是她反应快,只怕此时那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已经名正言顺了。
顾不得许多,楼晚桥拉起陈淑恬:“先随我走!”
“楼大人……”陈淑恬惊愕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年本就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此刻更显阴柔。
她曾听过许多传闻。
比如,京城那位大理寺少卿,杀人不眨眼,是个玉面修罗。
再比如,大理寺少卿为人冷淡,阴狠残忍。
可如今陈淑恬亲眼见到的大理寺少卿,温和又良善,眼眸中见百姓诸般苦。
是她此刻唯一的光。
楼晚桥回头看她,长发垂在脸颊旁,眼神冰冷犀利,声嗓却蓦然柔和下来:“此路凶险,但我信你能平安回府。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从后门走,会有人来接应。”
“陈姑娘,答应过我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