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些天杀的小杂种们是从哪些妓女的肚皮里出来的。
对着官老爷和那些做大生意的大老爷们就装老实了,也知道不那样吃打会多得多,还会丢命,哎——他们这些普通人就只能忍一忍,逮到机会揍上一顿,或者像今天这样宰一宰。
这小耗子精还不乐意了!
“卖你这么多——”这家药铺的老板手比划着数,“不错了!”
这只丑老鼠,真是得寸进尺!
苏婉容恰在外头看到,进来时听见了那话。
先前的小乞丐正卖她给的药,而那药铺老板晃着手指头说只值那个数。
“这不止值那么多钱的。”
她进来了。
那老板一看,忙变了之前对乞儿的那副脸色,面上笑道:
“姑娘要看什么药?”
苏婉容心道自己在山上,恰如这乞儿在山下。
她道她“不是来买药,只是路过”。
又看向那乞儿,“你拿去卖,真要落下病根了。”
“我、我,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乞儿有些慌了。
糟糕!她这可不是被逮个现行。
“那便走吧,我先去替你看看伤。”
那乞儿看前面女子离开,便一瘸一拐也跟上去,方才吵架时不觉,现在一走起来,又钻心疼,没事没事,她安慰自己不要命就没事。
往前跟上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拾了门口一石子用力砸过去——
“哎哟!”
原来正砸了那药铺老板脑门正中,他不防喊出声来。
“你这小畜生!”
老板还想骂,那乞儿已经溜远了。
出去几十步远,虽苏婉容刻意步子不快,乞儿还是要跟不上了。
一摸,脚踝上肿了好大。
也不敢跟丢前面的人,咬牙心一横。
这时忽觉脚下一轻,好似有股风托着一般,忙看向前去,苏婉容正回首朝她点了个头。
乞儿心想:原来这真人给我施了个法术,叫我好走路。
乞儿心疑,直到到了她那破破烂烂的住处,一座破庙里头,她才敢问出来。
“真人,您、您不责罚我吗?”
不打骂她吗?
她可是把真人给她的药拿去要卖……
好多看起来是个人的,只见到她,一个又穷又丑没了爹娘的“老鼠”都一张恶脸,和对待旁人全不同的。
“你要卖的话,下次找个实诚的店家。”苏婉容想了想,对这乞儿缓缓道。
“可这年头实诚人才难找……”乞儿一说一羞一低头,她自个就不是个什么实诚人。
“总能找到的……”苏婉容轻轻说。“快把药抹了吧。”
小乞丐踌躇,不动。
苏婉容转过了身去。
乞儿才动起来,她不好意思再让这真人看到自己同样丑陋的破布下的皮肤。
乞儿缓缓动起来,没过多久痛地“哎!”了一声,
苏婉容回头,
见乞儿一只胳膊折在后头,脸皱得厉害——她胳膊一下折后面掰不回来了。
脸上直冒汗,还强解释道:
“我、我想着好药不能浪费,以前背上的旧伤说不定也能……”
苏婉容有些不忍:
“我来帮你?”
“不不不!”千万别!“您是山上真人高在天宫,我这样地上爬的虫子老鼠苍蝇怎么能叫您看见污容污了眼睛!”
小乞儿可急了,又急又痛。“慢慢地、慢慢地就行的,以前也有过的……”
苏婉容顾着她的尊严,没上前。
过一会小乞儿真缓过来了,胳膊慢慢复位了。
她大口喘气。
苏婉容垂着眸,想这乞儿自污的话。
她在山上面着师父时,也常常自贬。
弟子愚钝。
弟子天资远不如师弟,这次机会,弟子自愿让与师弟。
那不是师妹的错,是弟子……弟子身为师姐,却无有师姐的样子,请师父责罚……
……
“哪里就是虫子老鼠了,也是人……”她叹息道。
乞儿摇了好几下脑袋,“不、不,您是山上的,和我们是不同的。”
乞儿面对那店老板时的样子不见了,不逞强了,十分自卑起来。
她能跟那样的人吵起来、骂起来,甚至能花样百出地骂起来,但对今天这个山上下来的真人,什么不好的话也说不出来。
“山上,也不尽是好事的。”苏婉容怜惜这乞儿,亦自艾,平日里没人说什么真心话,今日对这小乞儿说了。
已经抹上药的地方发热了起来。
“您、您——”乞儿见她模样,想说什么安慰,可她不懂山上的真人们难过在什么地方,于是嘴一快下意识以自己想要的快乐来安慰苏婉容,
“山上、山上很好的,有吃、有穿,不要,不要难过了。”
……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嘴笨过。
说错了话。
她见真人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山上,已经很好了。”
苏婉容心道不受饥不受寒,她比山下的可怜人们好多了,她……其实不该在小乞儿的面前说那样的话的。
小乞儿一下懂了什么:
真人在山上,是不是,也有人老欺负她呢?
因为她连对她这样身份的人都不说出驳斥的话。
……那个地方已经不痛了。
确实是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