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顾允走远了,一个宫娥莞尔道:“这就是咱们殿下的顾先生呀,果真是生得好极了,怨不得殿下这么喜欢。”
朱以清正色道:“顾先生说了,容色有衰败之时,风骨却不改,观人要观风骨。”
宫娥只掩嘴笑,冯谦也忍不住逗他:“殿下,那要是顾先生没有生得这么好,殿下还这么喜欢么?”
朱以清想了会道:“顾先生就是顾先生,我当然一直喜欢了。”
山石边,苏晓伸着颈子,东张西望了会,飞快剥下身上灰袍,露出里头青色的内监袍服,扯了胡子,拿帕子在脸上重重抹了两把。
将脱下的袍子团了团,才预备找个犄角旮旯藏好,山石后遽然一声:“你在这干什么呢?”
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僵了须臾,苏晓抬起头,是个十六七岁的圆脸少年,白氅衣,黄金冠,两只袖子伸在氅衣外,缎料,织金银蟒纹,手上金盘,盛着莲花样式的糕点。
苏晓只觉绝处逢生,把腰一哈,捏着嗓子笑道:“哎呦,奴才这不会是见着四皇子殿下了罢?”
朱正达将苏晓看了看:“你是我三哥这儿的人?你认得我?”
苏晓笑道:“不是四皇子殿下,这个年纪哪里有这份气度呢?再说了,殿下手里这糕点,真是色白如玉,清香四溢,放到池子里,奴才都疑心真就化成了莲花了,这定是殿下自己制的了!”
朱正达眉飞色舞:“你觉着它很好!”
苏晓笑着“哎哟”一声:“岂是奴才觉着好,京里谁不知,殿下制糕点的手艺,宫里尚食局,宫外光禄寺,都比不上的。”
朱正达自矜一笑,这才记起苏晓手里灰袍子:“你拿着这灰袍子是要做什么?”
苏晓先四下一看,方压着嗓子道:“殿下,奴才这是同世子殿下在园子里捉迷藏呢,可恨处处都是眼线,奴才只好找个外头人的袍子穿上,好躲一躲呢。”
朱正达赞叹道:“你很聪明。”
苏晓忙摆手道:“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那奴才就先去藏好了。”
朱正达“嗯”了声:“你去罢。”
苏晓又笑着一哈腰,转过身,当头风吹,才发觉一背都被汗打湿了。
一进门撞上卢仕荣,眼下又碰见朱正达,鸡鸣狗盗的事,真不是容易干的。
“姐姐留步,姐姐可知王府厨房怎么走?”
宫娥顿下脚步,转头将唤她的内监看了看,惑道:“你是我们王府的么,怎连厨房都不知在哪?”
内监弯腰笑道:“好姐姐,我是才拨进王府的,咱们王府又大,记性又不好,在园子一绕,就不识路了。”
内监眉清目秀,气度斯文,宫娥存了好感,笑道:“模样生得伶俐,人倒傻乎乎的。”
内监笑道:“所以才要姐姐教导我呢,那厨房管事的梁公公,我也未见过,不知是个什么脾气,若是像姐姐这样就好了。”
宫娥笑哼一声:“嘴是哪里抹了蜜来,走罢,我带你去。”
内监摆手笑道:“不敢劳烦姐姐,只消再为我指一指路,此回定能记着。”
管事梁昆在厨肆里背着手,来回地从这踱到那,时而训两句话:“都给我仔细了,今儿要是东西弄得不好,坏了王爷的脸,咱家可要把你们一个个抽了筋剥了皮的。”
目光睃了睃,忽瞥见门廊下一个年轻内监,袖着手,木头似的杵着。
梁昆踱了过去:“你干什么的?”
内监低声道:“梁公公,王爷昨夜没派人来知会公公么?”
内监紧张兮兮的,梁昆不由也低了声:“知会我什么?”
内监凑近了些:“就是那个,今儿的饭食,由我送去,请梁公公带个路罢。”
梁昆轻声道:“你是说那个女子?”
内监点一点头:“是她。”
梁昆忖了忖:“昨儿可没人来告诉咱家。”
内监拧眉道:“没有么?我可是见着王爷差人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