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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时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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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皆已作鸟兽散,她当夜轮值,留在署内,去茶房拎了壶茶,坐到二堂,着手翻看册子。

字迹实在潦草,认得艰难,页页记得虽是田亩人丁数额,越看却越不似青册,约莫到十之三处,蓦地瞧见夹着一张字条,上头录了句诗。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字迹方劲挺拔,不似时兴馆阁体流于媚俗,苏晓知道这是文山先生的诗句,又将纸另一面瞧了瞧,空白的,将字条抚平在案上,不由出神。

这本册子到底是什么?

这诗句是盛观夏兄长所抄录的?

他的死与这本册子有干系么?若是,会是何干系呢?

陡然砰砰两声响,苏晓回过神,上前开了门,廊下一个面生的衙差立着。

“是苏大人么?”那人笑着问。

苏晓道:“你是?”

“小人是刑部的,顾大人让小人来知会一声,苏大人若问出了什么话,现下去报给他。”

苏晓将他看了看,笑道:“这时候了,顾大人还在衙门里?”

那人笑道:“早上翰林的事闹得耽搁了,本日的公务还没办完呢。”

苏晓笑道:“还好今夜我上值,不然岂不教你白跑一趟了。”

那人笑道:“午后小人就来过一趟了,苏大人那时还不在,听衙门里人说苏大人夜里还在。”

苏晓笑道:“我这是迫不得已的,倒是顾大人,早上见他,还是受了凉咳嗽呢,这时候倒也不歇下。”

那人笑道:“顾大人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怎么旁人这个年纪还在考举人进士,顾大人就是正二品的尚书了。”

苏晓笑着称是,回身拿了册子,随他出门。

夜深了,街衢空荡荡无人,苏晓紧拽缰绳,顶风跟在那人马后,抬了眼,黑沉沉的,云堆了满天,又是大雪将至。

“你不是刑部的人。”苏晓的目光落回前方,开了口。

那人顿了会,回头笑道:“苏大人怎么说起笑话来了,小人不是刑部的人,难不成还是不行的人?”

“我便不曲径通幽了,”苏晓笑道,“书册我前脚拿到,阁下后脚跟上来,这是替哪位跑的腿了?”

贴在脸上的笑一撕,那人勒了马:“你想说什么?”

苏晓也敛了笑意,定睛看着那人:“阁下主上既能在都院说得上话,不久即是吏部铨选,若能为在下多言一句,令在下有望入都院,在下必效犬马之劳,书册与眼下所知均可一并奉告,顾尚书那里,也会代为隐瞒。”

那人冷笑道:“我凭什么信你?”

苏晓淡然道:“我明知你是作伪,为何还要跟来?”

那人默了会,仍是冷笑:“我怎么知道你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苏晓扯了扯袍子:“看着了么?”

那人皱眉道:“看着什么?”

苏晓指着袍摆上几痕乌黑:“我只这一身袍子,入冬后,再没换过了。”

那人愣了愣:“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晓咬牙冷笑:“我要说,我科第虽平平,但自认才不逊他人,不过是读卷官偏颇视我,只恨出身寒末,家无显贵,世人便明珠不识!”

顿了顿,风啸中声量愈拔愈高:“我不求泼天富贵,但寒窗十载,也绝不想饭蔬饮水,人生只此一世,我欲求一前程,何错之有?何错之有!又为何要骗你?!”

那人不作声,半晌,一扯缰绳:“先走。”

苏晓也扯住缰绳,走了会,开口道:“方才话说得慨然——”

那人冷冷打断:“少说废话。”

苏晓闭了嘴,跟在他后头,一路进了大时雍坊,雪纷纷抛落而下,大若搓棉,两人在巷道内穿行,苏晓倏忽觉出不对劲。

依她料想,差使她前头这人的,该住在高门大屋里,可如今却一直在偏窄巷弄内行路。

又或许是,这人根本未信她的话。

扯着缰绳的手一紧,苏晓犹疑了一刹,陡然将马头一转。

那人听到声响,毫未犹疑腾空转身,袖中匕首拔出,扑出前去奋力一劈。

苏晓应着烈烈风声一俯身,挥起右臂格挡,刀尖入腠入肌,彻骨疼痛紧随而来,眼前一黑,身子歪了过去。

也是一刹那间,浓烈酒气蓦地漫了上来,寒凉透骨的雪夜里,烧过经年的横天火,彷佛又烧在了周身。

她不能倒下,她一定不能倒下,她还要继续往前。

鲜血淋漓的手猛地攥紧了缰绳。

酒葫芦骨碌碌滚过,那人在地上一抬眼,浓重夜色里,大雪茫茫,鲜血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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