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序安分了没一会儿,忽而想到祭坛,想到云榷,伸手扯扯沈之彦的衣角,仰头哑声问他:“沈之彦,祭坛怎么样了?云榷呢?”
沈之彦放下手,转而抱起他,楚序艰难睁开眼,看清他带着他走过沼泽暗火,走出无生森林。
身后的残阳远去。
“祭坛毁了。”沈之彦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都结束了,楚序。”
一切都结束了。
云榷死了,李闵也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至少,魔域段时间内不会乱了,那些城主忌惮楚序八分,他们亲眼看见沈之彦杀人毁祭坛,这种时候不会脑抽找事。
楚序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出无生森林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回到魔域,更不知道沈之彦将他安顿在哪。
他没有撑到再见沈之彦一面的时候。
脑子昏昏沉沉的,意识始终模糊不清,他仿佛陷入一片黑暗,四肢被禁锢,挣扎不开,渐渐向下沉沦。
意识再清醒的时候,他站在一片高墙城楼上,俯瞰整个祭坛。
楚序意识到他现在站在无妄城对着祭坛的城楼上,在那里,他可以将祭坛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祭坛上也有一个楚序,“他”居高临下,漫不经心看着跪在祭坛下的人——那是“云榷”。
事情的发展和原著剧情一样,“云榷”与前任魔尊的魔侍取得联系,依靠魔侍,他开始在魔域布局,为以后回魔域做铺垫。
魔侍成了他手里撬开魔域的一柄利剑。
这一次没有沈之彦,但“楚序”还是没能杀了他。
城楼上,楚序看着云榷逃走,面无表情,虽然知道这是幻境,但他对云榷的杀意不减。
画面扭曲,楚序神色一动,下一秒,一片绿茵茵的树影在他眼前拔地而起。
被层层遮挡的树影后,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师尊,他不是来历不明,也不是别有用心,另有图谋。此次外出历练,如果不是他,弟子不可能活着回来见您。”
“带他回离剑宗,是弟子擅自主张。”
“可是您说要知恩图报,为何到了他这里就不行?”
话落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楚序眨眨眼,瞬间知道树后的人是谁了。
他久久得不到沈之彦的回答,终于按耐不住,主动上前拨开树梢,可是哪里还有别人的身影?
楚序左看右看,在离剑宗的几个月里,他早对凌云峰的一切熟记于心,踩着记忆里的小路,楚序慢慢走着。
终于,越过一片桃林,他站在月华殿前,视线越过落花的窗子,他看见沈之彦坐在案桌前,垂眸翻越手里的书。
“沙沙沙……”清风徐来,树梢摇曳,窗前,沈之彦似有所感,缓缓抬眼,漆黑的眼眸直直看向楚序的方向。
隔着虚空,仿佛在与楚序对视。
楚序心中一动,下意识勾起唇角,浅笑吟吟地想上前撑在窗子上,像以往他在凌云峰上装乖卖巧的小弟子一样,在沈之彦面前插科打诨。
然而不等他碰到月华殿,整个画面一触即碎般化成齑粉散开。
黑暗中又只有他一人。
楚序沉默站定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叹口气,转身又走进一片白光。
这次他如同一个冷漠的看客,看云榷一路夺取机缘,一路突破境界。看“楚序”杀云榷不成,抢机缘不能,最后回到魔域。
……看沈之彦越来越多地坐在案桌前,他面前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凌云峰的纸人小童一天要去藏书阁搬几次书,却还是找不到玉泽仙尊想要的。
直到仙门大会上,云榷以比试第一的成绩高居榜首,大放异彩,声名远扬,伴随着修真界的修士对玉泽仙尊的推崇又上一层楼。
秘境里,云榷一路畅通无阻,被剧情偏爱的他永远不会落空。
不管是秘境机缘,还是林家至宝,到最后统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连要杀他最后却失败的“楚序”也仓皇逃回魔域。
他在修炼一路上前途光明。
只是修真界三足鼎立,关系错综复杂,对云榷,有人乐见其成,也有人视他为眼中钉。
在秘境里“楚序”的一顿操作,修真界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云榷魔域中人的身份。
于是,谴责,厌恶,围杀纷至沓来。
所有人一夜之间与云榷反目成仇,之前与云榷称兄道弟的人,却在之后背刺追杀他。
连他的师尊玉泽仙尊也不护他,不站在他那边。
于是他毅然决然逃回魔域,想夺回魔尊之位。
又一次来到魔域,楚序沉默,一如既往地当看客。
在“楚序”离开魔域的时间里,和云榷接线的魔侍依照云榷的计划布局,层层推进,将还未彻底向楚序臣服的人收归麾下。
所以,那一场争夺几乎是预料之中,魔尊之位易主,和剧情发展一模一样。
就算知道结果,可目睹全过程,目睹“自己”身死,楚序还是不甘心。
他深吸一口气,彻底没心情再看,直接一团魔气打过去,彻底打散画面。
周身又是一片黑暗,楚序抬脚想走,却见一道白光眨眼间将他笼罩淹没。
白光缓和,原本蹙紧眉梢的楚序一见不远处的人时,神色一愣。
沈之彦。
为了云榷从修真界来到魔域,却被云榷逼得自刎的沈之彦。
这一幕仿佛走马花灯一样在楚序面前展开,和原著剧情一样,也不一样。
他看着他们师徒在阴沉昏暗的魔域中对峙,看着云榷对沈之彦声嘶力竭的逼问,看着沈之彦大义凛然的教诲。
……也看着沈之彦在魔域的围攻下抱着“楚序”的尸身,看着一袭白衣染血的沈之彦面无表情抽出一丝神魂,放在他怀里的“楚序”身上。
最后,他看着沈之彦举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