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普通的小院不同,苗清的院子冷清,没有争奇斗艳的花儿,没有寻常人家的观赏植物,倒是有几块花圃。
可花圃内都种着荆芥,不止花圃,院子里密密麻麻都是交错纠缠,根部不分你我的荆芥,放眼望去,绿得诡异。
看起来似是许久没有人清理。
如果不是身后的房间里正在上演修罗场,楚序都要怀疑这其实是破旧到被人遗忘的小院。
不过院中侍奉的下人却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在院里行走间小心翼翼,目不斜视。
可能是苗清实在喜欢这东西,林晔对她又有求必应……
所以种了一院子的荆芥?
什么奇葩喜好?
楚序着实想不通,他在原地停留片刻,蹲下去随手折下一个荆芥枝头,拿在手中翻转玩耍。
然后放在鼻端嗅了下,是无味的。
“你在做什么?”
楚序垂眸沉思时,身后突兀地出现一道沉沉的声音,话里满是威严。
他转过身来,看清来人正是林晔。
楚序清楚自己目前扮演的角色是奴仆,且在未知的、被困于画卷中的情况下,他沉稳行事,从不会主动打草惊蛇。
“回老爷,奴见这片荆芥生出黄叶,怕有碍观瞻,惹到夫人不高兴,遂自作主张除了枯枝败叶。”
林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楚序,神情晦暗不明。
良久才走过来,停在楚序身侧,垂眼俯视他:“做的不错。自行去库房讨赏。”
“是,多谢老爷。”
看着林晔离去的背影,楚序垂眼,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上地上的嫩枝,左右碾了碾,将它踩得稀碎。
院中寂静无声,空无一人,连簌簌风声也没有,除了林晔,房间里再无动静,仿佛刚才里边的争执不曾发生过。
这里处处都是诡异。
楚序不懂凡间大户人家的规矩,不知道一个端茶倒水的奴仆一天到晚除了添茶还能干嘛。
且现在这里空荡荡的没一道人影,楚序疯了才会进房间里继续添茶伺候人。
秉承着小心为上的原则,楚序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相较于苗清,他其实对林晔的好奇更多一点。于是他小心顺着林晔离开的方向,走出苗清的院子。
楚序是合体期修为,神识强大,覆盖范围广,少有人能同他比拟,早在进林府时,楚序便记住了大致路径。
可画中林府与现实中的林府迥然不同,两者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当楚序再一次停在一处眼熟的拐角的时候,他漠然无语,嘴角抽搐,抬手按捺住发疼的额角。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走近,步伐不一致,显然不止一人。
果然走近这处的时候,婢女稚嫩的交谈声低低传来:“夫人又大发脾气了,屋里的东西被砸了个遍,已然不能看了。”
“今日又差莲姐姐到库房拿些珠钗和青瓷过来补上。”
另一人了然道:“又是被苗姨娘气的吧?唉,夫人也是何苦呢?府中上下谁不知道老爷疼苗姨娘入骨,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夫人还过去找苗姨娘的麻烦,又被老爷训斥了吧?”
小婢女没来府中多久,对林府三人的复杂关系丝毫不清楚,现在听了身边的人这么说,顿时好奇心起。
“老爷既然喜欢苗姨娘,那为什么还要委屈姨娘做妾,低夫人一等,受夫人欺负呢?”
真是好问题。
躲起来的楚序也跟着兴起,耳朵竖起。
年长的婢女幽幽叹口气:“苗姨娘身份低微,不过是出身南城中小门小户的小姐,没钱也没权,空有一副美貌。”
“门不当户不对的,她背后又没有娘家撑腰扶持,身体病弱,曾有大夫断言活不了多久,如此短命之人,怎么配得上夫人之位?”
婢女神情倨傲:“能做老爷的贵妾,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怎么还敢奢求太多?况且老爷宠爱她,整月里几乎都宿在苗姨娘那儿,连夫人都不及她半点,她还不该满足吗?”
小婢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来苗姨娘也是性子好,虽然常年病魔缠身,可她温柔极了,待人亲厚,从不随意打骂下人。”
楚序环手靠在粗壮的石柱后,耳边听着小婢女有点羡慕的话,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病魔缠身是真的,无论画中还是画外,苗清都是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让人瞧了只觉得怜惜,担忧她虚弱的身子遭不住。
可若说她性子好,楚序却不认同。
他忽然想起宴会上苗清看向他的冰冷眼神,以及一双快速闪变的竖瞳。
那绝对不是小门小户中深闺小姐该有的神情。
南城小门小户的小姐,没钱没权,却和南城州世家大族林家三爷扯上关系,二十年入府以来恩宠不断。
要说她没有半点手段,楚序是不信的。
“唉,其实就算是纳苗姨娘为妾也行,可偏偏夫人对老爷一往情深,仗着家世对老爷一直胡搅蛮缠。”
婢女摇头叹气:“如今夫人如愿嫁入林府,却一直不受老爷待见,空有夫人的名头,没有夫人的权力,府中下人对夫人又颇有微词,想来也是因为这样,夫人才会去找苗姨娘麻烦吧。”
“毕竟苗姨娘才是老爷心尖上的人。”
小婢女感叹:“可怜了苗姨娘与老爷郎才女貌,夫人还要强插一脚。”